■谭跃

（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董事长）

法兰克福与北京时差6小时，相距近9000公里，跨越这样的时空，来探讨华文出版的使命和未来，不由地使人想到这一问题在全球化背景下的特殊意义。

不管你赞成还是反对，全球化自世界现代史开端以来，已像汹涌澎湃的大潮，呼啸奔腾了五百多个春秋。在经济全球化的历史大势中，不同文化、不同文明也经历了从接触到碰撞、从挑战到回应、从竞争到交融的历史过程。这一过程还在延续，还将呈现出对立统一、互通互融、多姿多彩的宏大格局。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华文明有两个显著的特殊性：

第一，从历史的角度看，中华文明是世界上惟一没有中断、延绵不绝、贯通五千年的文明。这一文明有这样三个特点值得注意：

一是在王朝的更迭之中，它始终薪火相传；在国家分裂之时，它依旧生生不息；甚至在外族入侵之际，仍然奇迹般地化军事上的失败为文化上的胜利。这种情况在中国历史的南北朝、元代、清代几度出现。特别难以置信的是1840年以来，列强纷纷入侵，中国积弱积贫，到上个世纪初，一批中国最先进、最有文化的知识分子甚至高呼“打倒孔家店”，把中国落后的原因归结在中国文化上。这种呼声与认识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80年代。但是到了1990年代，中华传统文化从遮蔽中逐步彰显出来，从国外到国内、从市民到精英、从民间到政府，国学、汉学逐步恢复、弘扬、升华起来。

二是中华文明在五千年的发展中呈现出多元一体的走向。在与不同民族的融合中，不同文化经历了相互撞击、相互融合的过程，最后形成了主旋律一体，但各乐章多元的，既具有中华文明整体性，又具有各个民族独特性的文明样式。

三是“和而不同”与“中和位育”的文化兼容性，这是中华文明的一个哲学理念，也是中华文明吐故纳新、整合升华、延绵不绝、不断复兴的根本原因，更是不拒别样文化，而是吸纳多元文化，提倡各种有价值的文化形态共生共存的至高理想。

这三个特点的因果关系清晰可见，因为“和而不同”和“中和位育”的理念，产生了多元一体、不走极端的格局，又导致了五千年生生不息的文化景观。

所谓“和而不同”和“中和位育”就是强调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的内心世界的和谐，就是倡导不同民族、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共存共生，就是承认差异、求同存异、和谐发展的大同思想。这是中华文化发展昌明的历史经验，是当今世界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由经济全球化到文化全球化的宝贵思想财富。当西方历经近六百年的现代化过程，正用后现代的思想自我修正和补充的时候，中华文明恰恰可以提供取之不尽的精神资源。德国伟大的哲学家海德格尔晚年用后现代的思想批评现代西方工业文明的时候，就沉迷和求助于中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老子。

自然和历史的知识都告诉我们，活力源于多样，同一趋向衰亡。这一自然和历史的法则指明了世界不同文化相互交融、多元一体的客观规律。在这个规律当中，我们深刻地感受到华文出版的使命和未来。

第二，从现代化的角度看，不同国家的发展道路各不相同，即使是西方不同国家的发展模式也各有特色。在中国，由于广大农民的普遍存在，由于东西部发展的不平衡性，由于收入分配的历史性差异，一句话，由于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从农耕文化到商业文化、从传统文明到现代文明的巨大转型，中华民族走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道路。这条道路最初不仅外部世界很少认同，而且国内的不少人也缺乏信心。但是，经过30年的从农业到工业，从乡村到城市，从经济到政治、社会、文化的全面改革和开放，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中华国力日益强盛。

现在，无论别人如何评说，中国式的现代化道路已经被经济总量的不断跃升，被人民收入的持续提高，被国际影响力的逐步扩大，反复证明了它的客观性、必然性和正确性。这条道路对世界现代化是一种丰富，对西方国家主导了几个世纪的现代化，既是学习、吸收和借鉴，也是鉴别、选择和创新。中国特色的发展实践必将发出自己独特的现代之声。这条道路将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中国社会的科学发展，越来越显示出它的世界意义。在这条道路的发展趋势中，我们也深刻地感受到华文出版的使命和未来。

归结以上的简短演讲，我认为中华文化的独特性和中国现代化道路的独特性，决定了华文出版的使命和未来。华文出版应该肩负起弘扬自身优秀传统文明和传播自身现代化经验，促进中西文化交流和中西现代化模式交流的历史使命；应该为全球文化的互融互通有所作为，为人类的文明进步作出独特的贡献。出版是知识、经验、文化和智慧传播的载体，随着中国的和平崛起，华文出版的这一使命将更为突出，华文出版的未来也将愈益光明。为此，华文出版必须快速地市场化和集团化，以增强自己的活力和竞争力；必须勇敢地数字化和国际化，以扩大发展空间与文化影响力。

世界正在步入中国，中国也正在走入更广阔的世界。中国已经从“中国的中国”变为“亚洲的中国”，也必然会全面地成为“世界的中国”。在这一历史进程中，华文出版任重道远，前景宽阔。

（此为谭跃董事长在“世界华文出版论坛”上的演讲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