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红岩》:生死对抗的经典
■聂震宁/文
聂震宁
○出生于江苏,成长于广西,求学于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首届庄重文文学奖获得者。出版过小说集《去温泉之路》、《暗河》等,并以短篇小说《长乐》和《绣球里有一颗槟榔》、中篇小说《暗河》和《岩画与河》等作品赢得过读者和荣誉。现任中国出版集团总裁。
我先得要承认,我曾经是一个十分害怕死亡的孩子。原因且留待以后慢慢去作精神分析。总之,为此我曾经有些自卑,我不知道别的孩子是否也如我一样怕死。直到后来长大成人,有了儿子。儿子4岁时,在某一个黄昏忽然没来由地大哭着跟我说他害怕死,我才确切地意识到,对于死亡并非我一人之怯懦。一个人的长成,要战胜很多东西,包括要不断地去战胜对死亡的恐惧感。
我真正认真、大量地观察死亡,思虑死亡,打量死亡,体会死亡,以至在心中反复抉择生存还是死亡,则是在初中一年级,人生的12岁上。那时我正一本接一本地读长篇小说。《牛虻》的笑傲死亡虽然令我吃惊,但琼玛的凄婉眷恋和神父蒙泰里尼的哀怜,激起了一个少年的英雄主义感觉,当时我不曾太多地去感受死亡。可是,当读到长篇小说《红岩》时,无数的英雄与死亡交集于一处,我被震撼了,被勇敢与恐惧纠缠着、催促着,经受着挑战与追问。小说读后,我久久不能平静。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自那以后,死亡的恐惧感在我的意识里消退了许多。
一部《红岩》,是长篇小说中的红色经典,也堪称一部描写生死对抗的长篇小说经典。迄今为止,这是我读到的最为直接、最为充分、最为高昂、最大面积地描写生与死对抗的一部长篇小说。革命者被捕了,坚贞不屈就意味着死亡。江姐、许云峰、成岗、刘思扬、齐晓轩……那么多的革命志士直面死亡。一个接着一个,时刻准备死去,随时可以轰然之间结束生命。我们悲壮地读着,焦虑地陪伴他们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急切地希望他们越狱成功,直到革命志士一排接着一排地倒下,“苍白带血的脸上露出冷笑,让鲜血从洞穿的身上流出,染遍了脚下的红岩……”
他们几乎都是这样骄傲地死去。他们原也可以不死,但那就必须像甫志高那样叛变。甚至,不用像甫志高那样摇尾乞怜,而只要稍稍低下高贵的头颅,写下自白书,就可以苟活。敌人就是以这样的礼遇来诱惑江姐、许云峰们。但他们选择去死,因为他们选择了为人类的自由解放而奋斗的理想。“如果需要为共产主义理想而牺牲,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也应该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江姐)他们选择了高贵的人生价值,“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毒刑拷打算得了什么,死亡也无法叫我开口。”(成岗)在生死对抗中,他们愿意去死。因为此时此地,崇高在死亡一边,他们注定要拥抱崇高,也就义无反顾地拥抱了死亡。
我们说《红岩》是一部描写生死对抗的经典,并非强调作品只是在生与死之间权衡、较量,而是要指出,作品展示了生死对抗中的伟大与崇高。爱默生说过:“所有的伟大都是从艰苦中脱颖而出。”人类苦难的极限就是面临死亡。《红岩》描写的所有伟大和崇高,几乎都是从死亡中升腾而起。而正是这种伟大与崇高,可以帮助人们在渺小与怯懦中得到精神的洗礼和升华。就像作品曾经帮助我,当年一个不仅身体羸弱,尤其是内心怯懦的少年,慢慢地坚强起来,经历了许多艰难才走到今天,且还将迎着困难继续前行。
难忘《英雄儿女》
■董保存/文
董保存
○解放军(解放军文艺、昆仑)出版社副总编辑、编审。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毕业,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传记文学学会副会长,出版小说、报告文学20余部,200多万字。作品曾数十次在军内外、国内外获奖,其中纪实文学《毛泽东与蒙哥马利》获首届鲁迅文学奖。2005年被评为“中国当代十大优秀传记文学作家”。
“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每当听到这首歌的旋律,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的情景,心中总会涌起一种特殊的难以用语言表达清楚的情感。
那是上世纪70年代秋天的一个傍晚, 刚刚吃过晚饭的我听到有人喊:山上的部队放电影!我几乎是欢叫着从老乡的窑洞里冲了出来。
那个时候,看电影是年轻人最喜爱的也是最重要的文化活动了。书,绝大多数都禁了;电视,还只是大都市里极少数人才能看到的奢侈品。
电影场就在半山腰一块空地上,我们赶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演。银幕的下面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我们只能在银幕的背面看。好在背面除了字是反的外,别的也没有什么差别。
“是战斗片。”“叫什么名字?”“管它什么名字呢,看吧。”看着看着,我被电影里的人物和情节吸引了。当王成高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时,我流泪了。当王芳唱起“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我激动得热血沸腾。
说实在的,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还会有这么好看的电影?还会有这么好听的歌曲?还会这么美丽的女人(王芳)?我敢说,那天晚上,我和我的好几个同伴都没有睡好觉。
第二天在施工的工地上,我们还在议论着电影中的故事,甚至有人还说:如果王芳来给我们唱支歌,再苦再累我们也认了!
后来才听说,这部电影叫《英雄儿女》。我总想,什么时候能再看一次,把没有看到的开头也补上。
这个愿望在我参军后不久实现了。——我参军后的第二年,部队让我去团里当电影放映员(所以现在被同事们戏称为“老影视工作者”)。那时的放电影设备很差,还是十六毫米的小机器,两人一组,一个人背着发电机,一个人背着放映机、提着片盒,往连队跑。
刚当放映员的时候还在“普及革命样板戏”,把那几部片子放来放去,人们看烦了,我们也放烦了。我特别想看的《英雄儿女》总也轮不到我们这里来。有一次我问影片供应站的首长,有没有这部片子。人家说,那部片子有争议,有人说它宣传“资产阶级人性论”。
终于有一天,地方的电影公司有了这部片子,我说服有关领导,把它租来放了一场。我才得以原原本本地看了一遍。也正是这时才知道这部电影是巴金的小说改编的。
于是我就想找这本书来看一看。每到一个地方,我就到图书馆借书,到老乡家找书,找了一两年也没有找到。
有一次部队在晋北野营拉练,住在一个老乡家,房东的男人在中学教书。他们收拾房间时,找出了很旧的一本书,书页都发黄了,可能是因为年头太久了,前后有些页都掉了,所以没头没尾,就在这本书中我读到了“英雄儿女”的原著——中篇小说《团圆》。
虽然看过电影,再读书时我还是被深深吸引住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一次次被书中人物和故事感动得热泪盈眶。感动过后,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哦,原来小说可以这样写!
可以说,《英雄儿女》从此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影响了我很多年,无论做人、做事,还是写东西。
我和林道静
■何玉茹/文
何玉茹
○1952年生于石家庄,曾任《河北文学》、《长城》的小说编辑、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发表长篇小说4部,中、短篇小说100多篇。多篇小说获奖和被书刊转载。现为河北省作协创作室专业作家。
长篇小说《青春之歌》里有个林道静,喜欢上她的时候,记得是上世纪60年代,我正在小学读六年级。喜欢她,倒也不是对她参加轰轰烈烈的革命活动有兴趣,是喜欢她的理想主义,喜欢她的不甘平庸的那股劲儿。
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有关系,在以后的许多年里,特别是出校门走向社会之后,我看人看事都喜欢以此为标准。我发现,周围平庸的人太多了,多得简直叫人心生无望。最初,我以改变环境与平庸抗争,先是离开农村的家,到城市打工,然后是一次又一次地更换打工单位。可换来换去,我发现,城市人比农村人并不高尚,这个单位的人比那个单位的人也并不少平庸,天下平庸的人就如同一片汪洋,只要进入,就可能被这汪洋淹没。更烦恼的,是自个儿把自个儿视作平庸之外,可在别人眼里自个儿和大家也并无区别。极尽烦恼之际,有一天,不知不觉地拿起纸笔,写了篇文字。也不知叫小说还是散文,心里却是高兴了许多。接着,又开始写第二篇第三篇,才发现,高兴是由于心里环境的实现,心里的环境比起现实的环境,可要自由得多,想怎么换就怎么换,想换成什么样就换成什么样,想不平庸就会与平庸的现实决不相同。
我仍不知道,这写小说和林道静是不是有关系,但它由不甘平庸而来,却是能肯定的了。
那以后,就和小说结下了不解之缘,读小说和写小说,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情。渐渐地,读着写着,看人看事的标准也变化了,不再是非此即彼的平庸与高尚,而是可以彼此共存、多元共在了。即便是高尚,也跟从前认为的高尚有不同;即便是平庸,也跟从前认为的平庸有不同了。
但想想,我还是应该感谢林道静,她的理想主义,她的不甘平庸的那股劲儿,对我的生活一定是起了作用的。也许起作用的不止她一个,但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林道静这名字久久地挥之不去,是确定无疑的了。
童年时的《保卫延安》
■李 星/文
李 星
○1944年生于陕西关中渭河北岸一个农民家庭,1964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语文系。毕业后历任《延河》、《小说评论》杂志编辑、副主编、主编等。主要著作有论文集《求索漫笔》及《贾平凹评传》、《路遥评传》等六种,担任过茅盾文学奖等多种全国性文学奖项评委,现任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多所高校特聘教授等。
杜鹏程的长篇小说《保卫延安》,是新中国建立后的第一部红色军事文学著作,初版于1956年,我是在1957年读到它的,也是当时只有13岁的我,第一次阅读如此大的书。
这不能不感谢我的高小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淡泊先生。
淡老师的语文课上得丰富、生动,又多姿多彩,激起我学习语文课的极大兴趣。最为难得的是,他以一个文学爱好者的角色,常常在语文课上,介绍一些课文作者是谁,真名、笔名,及他们成名的故事,还鼓励我们阅读课外读物。有一次在课堂上,他讲到了杜鹏程及他的《保卫延安》的故事。他说因家境困难,小学未毕业就辍学,先在学校当工友,后又赴延安参军,以一名随军记者的身份,随解放大军解放兰州、西宁,最后到了新疆。他从失学时就十分勤奋,热爱读书,每天都记日记,即使在军旅生活中,也不间断,终于写出了一部了不起的《保卫延安》。课后我就追上他,向他借《保卫延安》,他迟疑了一下,就领我去了他以宿代办的房间。
他的屋子很空旷,只有一桌、一床、一木椅,唯一显示主人身份的是一个木质脸盆架及一个搪瓷脸盆。他的三斗桌很长,在靠墙的部分用两只刷漆的铁片,夹着一长列书籍。他从中抽出一本印象中是白色的书,封面上黑体的《保卫延安》四个字工整而鲜明,在作者名字的下面还有一颗五角星,好像是解放军什么出版社的。但在递给我的瞬间却停了下来,说,你看你的手脏的,先去洗洗手。直到我用脸盆的剩水洗了手,他才将书递给我,并一再叮咛,不准借给村里其他人,不准弄脏,一周内还给他。
下午放学赶回家,趁天还未黑,我就坐在院中的小凳上,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书中惊心动魄的战斗故事和周大勇、王老虎、老孙头等解放军人物强烈吸引了我。因为家里无书桌,又无电灯,晚上我就将煤油灯放在同样是一块砖的枕边,躺下来看,直到双眼、双臂酸痛得不行了,才恋恋不舍地睡去。农家孩子星期天是要帮父母干各种家务活的,但还是抽空就读。星期天晚上,又如法炮制,但还剩下几十页,第二天早早醒来,又点灯晨读。天亮了,书也读完了。星期一,当我将书还给淡老师时,他一脸的怀疑,直到我讲出了书中的一些细节,他才不再怀疑,并夸了我一句:“小才子。”
今天,我已经很难记起自己当时读《保卫延安》的完整心境,但书中的那些英勇的解放军形象,却长期留在我的记忆中。王老虎太英雄了,在与敌人拼刺刀中受伤从山上滚下来,别人都以为他死了,却又活过来,以后又继续作战;宁金山是个俘虏兵,还逃跑过,但在大家帮助下,终于成了不怕死的英雄;伙夫老孙头冒着生命危险给大家送饭,有机会还消灭敌人……但是书中团政治委员李诚教育周大勇的一句话,却陪伴了我一生。那是一次,他问连长周大勇战士们的思想情况,周大勇回答得很模糊,他就教育他说:一个革命者,必须每时每刻都保持着对周围环境和生活的敏锐感觉,如果没有了这种新鲜而敏锐的感觉,他就会迷失方向。不知为什么,这句包含着杜鹏程人生体会和经验的话,却被一个13岁的少年牢牢记住了,作为自己长期的座右铭。
20年后,这个少年竟有幸成为与杜鹏程在一个单位的同事。有一次,利用与杜老难得的一次谈文学机会,我终于将当年阅读《保卫延安》的经过,及书中那段话对我的启示和教育,激动地告诉了他。杜老并没有给我隐隐期待的夸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生活是一本更大的教科书。”
花环之光
■关圣力/文
关圣力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创作有小说、散文、评论、诗歌等作品。现任《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编辑部主任。
读过许多关于战争的小说,《高山下的花环》是其中的一部,它曾给我带来心的震撼。上个世纪80年代初,这部关于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的小说,冲破传统的写作模式,以战争的残酷真相,真实可信的人物经历,塑造了一群可爱的英雄战士,感动了许多读者。
不仅仅因为这部小说的有关战争残酷的描写,也不仅仅因为小说描写了战士们的真实生活,从文学的角度看,这部作品,既可称为新时期文学的破冰作品之一,又是描写英雄战士的经典之作。它所承载的人文信息和文学内涵,宽泛而深厚,更多的是让人思索。当时读这部作品,我的感觉完全来自文本,是从读者的角度体会它的文学价值,以及它的叙事手段,给我们传统创作理念所带来的冲击。
许多年以后,我到东海海防前沿的海岛去采访,在与守岛战士们的交流中,从战士们的言谈话语中,真正理解了军人的生命内涵。这是和平时期的环境,没有炮火硝烟,没有随时出击灭敌的军事任务。但战士们所处环境的艰苦,他们以自己的青春,默默却又是坚定地守卫着海岛的精神,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高山下的花环》,想起了靳开来、梁三喜、赵蒙生们在猫耳洞里面对战争时的无私表现。这部当代战争题材的文学作品,没有沿袭小说的传统叙事,没有追求写作技巧,没有刻意去塑造完美无缺的英雄,而是从人的情感,从人的本性,从人生命价值的角度,塑造了我们那些穿着军服的兄弟姐妹。
作品中写到,靳开来说:说一千,道一万,打起仗来还得靠咱这些庄户孙,到时候我这乡下佬给你们头前开路,你们尽管跟在我屁股后头冲!当军长“雷神爷”喊出了:我雷某不管她是天老爷的夫人,还是地老爷的太太,谁敢把后门走到我这流血牺牲的战场上,没二话,我雷某要让她儿子第—个扛上炸药包,去炸碉堡!去炸碉堡!!读到此,谁能不感觉心灵震颤呢。小说的文学魅力,由此彰显。
《高山下的花环》决不是在简单地讲述这场自卫反击战,而是以文学的朴实的叙事,真实地再现了那场自卫反击战,面对残酷的战争,揭示和塑造着在生与死的面前,生命崇高的平等理念,并以崇高的情感融入读者的内心。战士们的豪迈精神和首长的无私概念,凝聚成坚无不催的力量,铸就了我们的钢铁长城。小说的审美价值,由此体现得淋漓尽致,也正是这部作品的经典之处。
文学作品,强调的是时代特征或者是它的文学现实性,以及由它的内容、情节、人物命运所给读者带来的阅读享受和强大的心理冲击。仅仅讲述战争过程的小说,热闹虽热闹,却无法使读者产生共鸣。
我们常说的“现实主义”,不能简单地去理解为“创作方法”,内涵更应宽厚,包容更多的人文理念,并以人们的社会存在、人性、良心和道德为范畴,用这些来支撑文学。《高山下的花环》做到了这一点,所以它不是一般概念中的战争题材小说,而是一部值得认真阅读的经典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的后半部,给人带来的思索更深刻!
那一刻的庄严肃穆永生难忘
■卜铁梅/文
卜铁梅
○1963年出生,《三月风》杂志社编辑记者,北京作协会员。
我是1960年代初生人,毫无疑问,“红色经典”是培育我成长的精神食粮。浩如烟海的红色故事中,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描写共产党人在监狱中与敌人不屈抗争的小说《红岩》。其中,最震撼的一段,就是江姐凛然而平静地准备就义的描写:江姐穿上蓝旗袍、红毛衣,庄严地梳理头发,问孙明霞:“你看我头上还有乱发吗?”孙明霞满心的话说不出来,只能回答:“没有,一丝乱发也没有。”后来,根据《红岩》改编拍摄的电影《烈火中永生》,把这一段处理为孙明霞没有用语言回答江姐的话,而是默默地拔下自己头上的发卡,含泪递给江姐……我认为,电影的处理更加成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画面,把革命者慷慨赴死的庄严肃穆烘托到了极致,感人至深!
其实,这一情节不仅深烙在我的灵魂里,也是很多人最难忘的情怀,例如我的朋友阿蓉。阿蓉爱好戏剧,大学时代就是学校话剧团的骨干,当年,在全国大学生国庆献礼汇演中,她在学校排演的话剧《江姐》中扮演江姐。她告诉我一件事令我回味至今。她说:当时,排演很匆忙,很多演员都是刚刚考进大学的新生,只有戏剧热情,缺少职业训练,所以排演非常困难。最难办的一个事就是“笑场”!导演对此既愤怒又无奈。然而,每当排演到江姐走向牺牲这一段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深深陷入到故事的气氛中,完全“入了戏”,不仅再没有一个人笑场,而且,从演员到灯光、布景等幕后人员,甚至一旁观看排练的学生,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庄严肃穆起来。以至于排演完去食堂吃饭,大家还沉浸在严肃的气氛中,心头沉甸甸的,难以像平常那样说笑打闹。演员们这个表现,甚至让食堂里吃饭的同学们都注意到了,所以每次他们都能准确地猜到排演的进度,开玩笑地问她:“您今天又牺牲了吧?”渐渐地,同学们也不再开玩笑了——他们也感染到了演员们的认真、肃穆和沉痛,也情不自禁地严肃起来!
这真是一个生动的事例,它再清楚不过地揭示了一个真理:对信仰的需要、对为人民献身者的敬仰,安睡在每一个人的灵魂里——无论你有没有意识到。有人说:时代不同了,现代人根本不需要红色经典的滋养,也早不喜欢“那一套”了。其实不然。因为,我听到过一个常常拿先烈故事开玩笑、什么都不认真的“80后”的孩子,亲口对我叹息:“真羡慕那一代人啊,有件敢豁出命来干的事……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好烦。”没错,由信仰而来的热情、无私无畏、投入和决绝,其实是人人都渴望拥有的美好享受!缺少这些,无论人拥有什么,都会有空虚感,这是上苍对仅为一己之私而活的生命的最凄凉的惩罚。
信仰,以及由信仰所唤起的一切美好感情,是超越时空的。是的,当下是和平年代,经济的发展让我们有了充分的生活享乐,考验我们勇敢的机会不多了,似乎也没有什么牺牲的必要了,但灵魂里被染上一抹红色底色的人,会有一种精神。例如,我和我同年龄的一些朋友,都非常主张“尊严死”:即在得了难治之症后,不再苟且求生,不再拖累家人,不再无谓地耗费社会的医疗资源,我们希望怀着已尽心尽力活过一生的自豪感,安宁、干净、舒心地离去——也是真正的视死如归。这种现代的、科学的生命态度,很难说没有江姐形象的影响在里面。人信仰的表现形式不一样了,现在不再是“阶级斗争”,但是对生命的美好、意义、尊严的追求,是完全一样的!红色经典之所以不朽,就在于它这永恒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