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李志文1966年获台湾大学商学学士学位;1970年获台湾大学经济研究所硕士学位,同年赴美,入罗澈斯特大学经济博士班,于1977年获得学位。中国教育部特聘“世界著名学者讲座”教授与清华大学经管学院教授、博导及中国企业研究中心主任、美国杜兰大学甫理曼商学院的“甫理曼讲座”教授兼副院长、(中国台湾)教育部特聘“国际杰出学者讲座”教授。
陈丹青1953年生于上海,1970年至1978年辗转赣南苏北农村插队落户,期间自习绘画。1978年以同等学历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班,1980年毕业留校,1982年赴纽约定居,自由职业画家。2000年受聘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现定居北京。因两度进藏,作《西藏组画》等油画创作。近十年作大型并置系列及书籍静物系列。出版有文集《纽约琐记》、随笔集《陈丹青音乐笔记》。
格非1964年8月出生,江苏丹徒人。1985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当代文学博士。现任教于清华大学中文系。主要著作有:《格非文集》、《小说叙事研究》等。
陈岸瑛1973年生于武汉。2001年获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学位。2001年7月到清华美院艺术史论系任教,主授课程有美学、现代西方文艺理论、当代中国学术状况。
李海霞1974年生,2001年获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经济与管理学博士学位,现任教于清华大学现代教育技术研究所。参与联合国各组织、教育部及国家汉办的《网络教育基础课程质量标准研究》、《对外汉语教学网络教育共享支撑平台和资源库标准的研究》、《中国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农村地区基础教育资源配置标准的比较研究》等多项课题。
成为一个“新清华人”
●提问:为什么到清华大学执教?
李志文:
我到清华主要是落叶归根。
我喜欢教书,爱做学问。我很高兴有机会在我的故乡,教我喜欢教的书,做我喜欢做的事。北京气候与生活环境相当差,但它是我的家。
陈丹青:
1999年12月,原工艺美院老教授袁运甫、副院长刘巨德代表院方在越洋电话中热情邀请我回国教书。此前我不知道国中院校合并情事,也没有归国教书的计划。
工艺美院具有自己风雅的传统:充分尊重不同的专业。承蒙抬举,学院为我成立第四研究室。我从未对学院有过贡献,可是任教三年来,上下左右对我充分信任,相处良好。
格非:
其实,我不是先成为一个作家,才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学教师的,而是我在大学里闲得没事干,才被迫成为一个作家的。自从1985年开始我就一直在大学任教。1997年的一天,我的妻子(她是北京人)认为我必须离开上海,到北京工作。我见她说得那么肯定,就相信了她的话,到北京来了。去哪里呢?我在一个朋友的怂恿下给清华大学写信试探,人家不嫌弃我,竟然同意,于是我就来到了清华。清华中文系真是挺好的,教学科研环境都不错,同事关系较为单纯,学生也很有礼貌,你上课讲得好,他们就鼓掌,冷不防吓你一跳。
如果我对这里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忙了一点,教师除了上课之外,还得承担相当的事务性工作。科研和写作的时间就难以保证了,长此以往,对教师的学术积累十分不利。
陈岸瑛:
选择到清华美院艺术史论系任教,一是考虑到清华文科以及艺术史论系正好处于发展和上升期,有很多空间可供开拓;二是考虑到我个人的兴趣和将来的发展方向。我的理想是自由自在地做学问和想问题,退而求其次便是进大学当老师。能够进清华,当然是我的幸运。可是想迈进清华的门坎并不容易,面试,试讲,答辩会,跟过五关斩六将一样。第一次去美院本部,满眼都是新鲜,现代化的建筑和富于形式感的室内设计,对于我来说有一种征服性的力量。史论系的办公室是一间明亮的大会议室,四壁全是图书,坐在里面办公的两位女士气度不凡,接待我的系领导也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试讲那天,我选择了亚里士多德、尼采和悲剧这个话题,望着下面那些清澈的年轻的眼睛,我的兴奋盖过了紧张。来听课的奚先生问我,讲课时为什么要在台上走来走去,我说,那是激动的。
李海霞:
我天性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很喜欢潜下心来做点研究,教教书。当初在师大面临毕业选择的时候,很自然地想到了进高校,在初步选择之后,我就毫不犹豫地把目标确定为来清华现代教育技术研究所任教,成为一个“新清华人”。清华最吸引我的地方有两点:首先当然是作为国内最好的高校之一,清华能够提供给我一个相对较高的发展平台,而且现在清华正在努力再造当年文科的辉煌,从学校政策到各级领导都对文科的恢复给予了很多照顾,这无形中给了我更多发挥的空间;其次我也非常欣赏清华的“气质”,很多有历史的高校都拥有自己独特的气质,而清华的气质之中,除了她古朴大气的校园建筑,中外交融的学术风气之外,最有魅力的当推她的精神力量,一种永不服输,埋头苦干,却又有傲骨而无傲气的精神力量,每当走到大礼堂前看到清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我就非常渴盼走入这个群体去感受这个我一直十分向往的地方。
钱可以垒起“世界一流”,但垒不出中国人的精神家园。
●提问:根据你的成长背景和学科(学术)背景,谈谈你感受中的清华?
李志文:
清华大学的经管学院比美国及台湾做得灵活得多。
缺点是师资极度缺乏,同时学术风气薄弱。这些问题都能随时间而解决。我对未来极为看好。
陈丹青:
我对清华大学毫无了解。首次参观,领导介绍说,文革初年红卫兵强令老教授动手砸毁清华园著名拱门,目前这座是复制的。我认出东端大楼曾是当年万人批斗王光美的现场。当然,还在王国维自沉纪念碑前站了一站,细读陈寅恪亲纂的碑文。
我看见清华校长与书记仍然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上班,此亦十分风雅而可尊敬的传统。
今年春,上任书记贺女士诚恳听取人文艺术学科的教学意见。我对书记说,人文艺术学科的政治考试与外语考试必须废除。前者是对清华传统精神的莫大讽刺,即陈寅恪先生所谓“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清华以建立“世界一流水准”为高标,欧美岂有“政治考试”一说;后者持续削弱大学生国文水准,遗患无穷。我也多次向院领导陈述同样的意见。我尊敬贺书记与院领导听取意见、不予批驳的雅量。
我知道这一考试制度不是他们制定的。考试制度不改革,人文艺术学科只是摆设,不可能接续70年前清华国学研究院的伟大传统,更无望跻身“世界”前列。
此外,工科思维与艺术教育,量化管理与人文规律、现行体制与学术自由,均是无可回避的深刻矛盾。而全社会的功利主义,教学品质的持续贬值,乃是历史遗留的问题,非独清华一家使然。昔清华梅校长有言:“大学者,非大楼之谓也。”今遍中国大学高楼群起,壮观之像,望之令人鼓舞而茫然。我对院校领导的苦心经营,怀抱敬意。我是失学、无学而勉强自学的一代,现执教清华,惟惭愧而已。
格非:
说到清华的工科背景,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我的学生有不少是学工的,但他们的思维特别活跃。我记得有一次正在上课,有一个工科学生在课堂上忽然举手说,报告老师,我发明了一种新的讲故事的方法。我问他是什么方法,他手舞足蹈地说了一通,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方法就是“意识流”。这种方法于西方19世纪末就有了,现在已基本被淘汰。但我觉得这个学生非常了不起,他的专业不是文学,不知道文学史上有意识流这回事,但发明出来的方法与爱尔兰的乔伊斯大致不差。
人文学院的情况我不敢说,但至少,中文系目前对学科建设和发展方向的思路,我认为是正确的。我来清华后有一个很强烈的感受,这个学校对学生的学风非常重视,各方面都比较严谨。比如说中文系的硕士生培养,要求十分严格,一个硕士生要想顺利通过论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觉得中文系要想培养出优秀的研究人才,还得从基础和能力两个方面入手。比如说能力,中文系比较注重学生阅读原典,特别是古代文献的能力,另一个就是外语能力。我目前在教的一个班,英语的要求和英语系的要求完全一样。
陈岸瑛:
清华是微缩的中国,我接触的只是它的一个很小的部分。在史论系我没觉得清华北大有太大差别,这是因为系领导很有学术眼光,又能兼容并包,所以比较符合北大学生的元培情结。离开了史论系或美院,感觉就很不一样了。我被派到清华坐了一年的班,做辅导员、班主任,从军训到迎新、搬家,一路全陪。清华的特色是管理严密,有一套至上而下的学生、教师和科研的管理体系,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投入进来做这些事情。我觉得,在这套管理体制下,清华的食堂明显优于北大的,但其他方面就值得商榷了。清华还留有很多计划经济时代的思维,而且什么都要量化,但是我们知道,仅仅完成量化的生产指标,并不足以保证学术和科学的持续和深入发展。北大在行政管理方面显然没有清华的效率高,但北大的基层和民间组织有很强的自生能力,简单地说,你往北大投钱盖个咖啡厅,都会有巨大的学术效益和社会效益。国家往清华划拨的科研经费是成亿成亿的,但你又知道这中间有多少科研项目仅仅是为了拿到经费才设立起来的呢?钱投得越多,教师们就越疲于奔命。钱可以垒起“世界一流”,但垒不出中国人的精神家园。我喜欢那个挤满了自行车和求学者的北大,据朱青生说,北大周围住着八万旁听生,他们多半是不交任何听课费的。北大是所无墙的大学,所以我们在中国找不出比她更大的大学。
李海霞:
来清华已经一年多了,总体的感觉就是原先看清华是雾里看花,现在身在其中所看到的清华更加真实。虽说在锐意进取方面北师大和清华非常一致,但似乎清华人的心气更高,其竞争参照的对象往往都超出了国度,动辄提起的都是牛津、哈佛什么的名校。这里的同事们虽然貌不惊人,但往往都是拥有国外名校博士学位的“海归”,还有那些经历了近乎严苛的选择而走入清华攻读的学生们,每天早晚苦读,很多人毕业时都是论文和成果一大堆。所以,尽管我现在一周只上两次课,可是心里面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申请项目、发表论文、出版专著,竟然不能有丝毫的喘息,清华在给我高起点的同时,也给了我高压力,而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所以倒也无怨无悔。
当然,清华风格中也有许多让我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某些方面的严谨到了一种不灵活的地步,我认为这也许是常年拥有的工科思路所限,所以我也希望随着越来越多的非清华培养的老师的到来,随着清华文科的发展,清华在这方面的弊端可以逐步得到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