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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地、民众和光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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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报道时间:2003/8/8 作者:王兆胜

“后散文文丛”包括六本书,分别是雷平阳的《云南黄昏的秩序》、沉河的《在细草间》、蒋浩的《恐惧的断片》、黑陶的《夜晚灼烫》、汗漫的《漫游的灯盏》和陈洪金的《灵魂的地址》,读后心中颇有所动。

这六位作家的散文都有隔世之感:它们没有滚入时下“文化大散文”的洪流中,也没有被“村庄散文”的深重与浮华折了翅膀,更没有被主流文化的浊气熏染了心灵,甚至还较少被斑驳的时尚投下光影。这是一些处于边缘,具有相当隔绝性质的散文。这表现在选题的琐屑零碎、格局的片断狭小、时代主题的淡化和文化思想的偏向等方面。也可能正因为如此,此类散文才能由外观回向内视,性灵之心也只有这样才能得以培育和生成。

当一个人真正看透了世界和人生的底色,他才有可能做到在个体化的世界中保持自己的心定如山,对芸芸众生超乎寻常的和平、冷静与热爱。也是在这个层面上,我看到了这六位作家的“疏离与关注”、“缄默与博大”。汗漫的《羊鸣》包含了无限的善良与仁慈。黑陶笔下的一草一木都被注入了温软的关爱,即使是死寂的东西也闪烁着圣洁的灵光。在《残陶或陶山》中,黑陶将陶山说成“如金属的瀑”,“是金黄色酱的凝固的火焰。它寂静着。黑夜交替白昼,一星嫩嫩的草叶从金酱的陶片中怯怯地探出头来。”雷平阳的《吹拂》以“感恩”的方式对待天空与大地,并且说:“把最美的那一束阳光还给天空。”“天地给我,我给天地。”言简意赅,心领神会。这种文化思想与人本主义文化相去甚远,它是站在天地自然的角度来思考人类的命运的。

对于作家来说,一类是写眼中之物,一类是写心中之物,即写出灵魂的鸣唱,“后散文文丛”的散文显然属于后者。许多平常之物在这些作家笔下都别有一番面目,从而使琐屑披上了金光,也有了深刻的意义。这是一种“以小见大”、“平中见奇”的笔法,表面看来没有什么,其实它内含着思想观念的巨大变动。所以,表面看来的“隔绝”却内含了强烈的“渗透”,而在“冷静”中又寓存着浓厚的“热烈”,这一种从事物现象到形而上意义提升的过程显然是艰难也是快乐的。蒋浩的《伸进夜晚的阳台》充满着心灵的奇妙与幻想:将一切锁定在夜晚的阳台上,这是隔绝与冷静,但却又有渗透和热烈。这里传达的是蒋浩更具现代意识的焦灼与荒诞感,但也透露出他的清醒、智慧与坦然自若。黑陶的文字很有渗透性,仿佛像淡墨在宣纸上的扩延,在有限中承载着无限。在《记事簿里的南方》中,黑陶写道:“燃烧的河滩桃树,一泻千里的黄金油菜,灼烫窑火晃映着的瘦小父亲,粉尘弥漫的工棚下往两个滚动的巨大石碾间加料的母亲,这就是我所永远认识和记忆的南方故乡。在寂寞冷清的异地雨夜,想想远地的父母,想想那些善良、坚忍,在真实泥地上劳作、行走和睡眠的朴素的父老乡亲,沉默之中,我便又一次强大并成长。”对大地、乡亲、父母有一颗虔诚之心,心灵紧紧贴在上面,灵魂开出美丽的花朵,一如油画一般的桃花、油菜花和窑火发出圣洁之光。从这里,可以看到作者有着一颗强大而灵慧的心灵,它既可被照亮又可照亮他人他物。汗漫在《漫游的灯盏》中开篇即有这样的话:“红薯是泥土中的灯盏,柿子是秋天里的灯盏,红豆是爱情的灯盏,马头是朔方的灯盏,词语是一个精神漫游者用双手呵护着的大风中的灯盏。”这不仅仅是饱含了诗意,更是在隔绝与冷静中以“灵心”和“灵魂”体悟世界、人生和生命的方式。雷平阳的散文虽多了些乖戾、粗率与神秘,但对世界、人生和生命的体悟却是一样地发自灵魂深处,如他写豹子的飞奔,写乌鸦“是一种类似于‘气’一样的东西”。陈洪金在《暮色》中有这样的话:“暮色让我想起一匹马,迟缓的蹄音踩碎了乌鸦在天空的影子。风声触摸着暮色冰凉的胸膛,触摸着疲惫的晰蜴在远古的草丛中的爬行,野地里的马匹,凝立不动。”这也是一种以心灵才能体悟到的神髓,在此,不只是蝴蝶,包括作家本人也在以“心中的灵眼”观照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不是依据事实、知识、思想和观念,而是用常识、良知和灵心写作,抒写从大地胸膛里发出的声响。这就要求作家既要有天地之心,又要有异常灵异敏锐的感觉与悟力,这是“后散文文丛”最重要的特点,也是当前散文创作中非常缺乏的。六位散文家之所以能形成这样的风格,当然与他们写诗的经历不无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具有一种与“中心”拉开了距离的“边缘化”状态、让自己成为自己的独立个性意识、抛开世俗人烟而陶醉于纯化的内心世界,从而禀有了与大地与民众和光同尘的心性。

“后散文文丛”/百花文艺出版社2003年4月第1版/12.50元(本)

《云南黄昏的秩序》雷平阳著

《在细草间》沉河著

《恐惧的断片》蒋浩著

《夜晚灼烫》黑陶著

《漫游的灯盏》汗漫著

《灵魂的地址》陈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