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门罗

■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潘启雯

当地时间10月10日下午1时（北京时间10月10日晚7时），瑞典学院宣布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为加拿大作家艾丽丝·门罗（AliceMunro）。消息一公布，便在微博、微信上引发热议：有人认为门罗获奖实至名归，喜欢她作品中的“真实和沉重”；有人则替第5次沦为“陪跑”的得诺奖呼声最高的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树感到惋惜。而浙江文艺出版社早在2009年签下门罗《公开的秘密》拟放入“经典印象”丛书却因为拖着没翻译出版，由于当时换了译者，致使该书足足拖了三四年，痛失眼下最佳上市良机。对此，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郑重表示“非常可惜”和“特后悔”。

现年82岁高龄、身居加拿大的门罗，在得知获奖后接受加拿大媒体采访时说，自己在高兴之余“受宠若惊”；“我知道我在候选名单上，但我从没想到过会赢。”门罗称自己一直把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视为一个“可能发生，但很可能不会成真的白日梦”。

曾开书店，作品主要关注平民生活琐事

门罗是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获此殊荣的第13位女性作家。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女性作家是瑞典人塞尔玛·拉格洛夫，她在1909年获奖。而最近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女性作家是2009年获奖的德裔罗马尼亚人赫塔·米勒。

从1951年开始，门罗一直与加拿大广播公司的文学编辑罗伯特·韦弗(RobertWeaver)保持通信。她说他是最早认真看待她作品的人之一。韦弗主持多档文艺节目，门罗出书前的大多数作品就是在那些节目里首先亮相的。受到鼓励，“怀孕期间我总是拼命在写，因为我觉得以后就再也写不成了。每次怀孕都鞭策我，要在孩子生下来以前做点大事出来。实际上我什么大事也没干成。”门罗对当地媒体如是说。

1963年，门罗全家从安大略省搬到太平洋沿岸的卑诗省，在该省省会维多利亚开设了一家名叫“门罗”的书店，这家书店生意兴隆，至今仍在营业。但门罗在此期间却成为一名围着锅台和女儿们打转的纯粹家庭妇女，写作对她而言，似乎已成为遥远的梦想。她相夫育女，惟有作家心不死。她曾对《巴黎评论》回忆了自己作家生涯的早期阶段，例如：“那是一月份，一个星期天。我去了书店，星期天都不开门的，我把自己反锁起来。我丈夫早先说他要出去吃晚饭，所以我有一下午的时间。我记得自己看着四周，那些伟大的文学作品包围着我，我就想：你这蠢货！你在这儿干嘛呢？”

搞创作需要时间，搞小说创作需要更多的、成块的时间。但年轻的门罗太太只能忙里偷闲，趁孩子打盹、男人出门，烧完菜，刷完盘子，赶紧写上一句半句。

1931年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的门罗在荒僻宁静的小镇度过了大部分的时光，使得其逐渐形成以城郊小镇平凡女子的平凡生活为主题的写作风格。其实，门罗小说的故事背景大多为乡间小镇及其邻里，即她的作品一般都写平民爱情和家庭生活琐事，故事人物和现实中人并无二致，亦经历出生与死亡、结婚与离异。但泥土芳香的文字背后，却是对成长疼痛与生老病死等严肃话题浓墨重彩的描写。细腻优雅、不施铅华的文字和简洁精致、宽广厚重的情节，常常给人“于无声处听惊雷”的莫大震撼。

由此，很多人把门罗和写美国南方生活的威廉·福克纳和丹尼尔·约翰·奥康纳相比，美国犹太作家辛西娅·奥齐克甚至将门罗称为“当代契诃夫”或“女契诃夫”，而在很多欧美媒体的评论中，都毫不吝啬地给了她“当代最伟大小说家”的称号。

门罗获奖是“纯文学意义上的奖励”

加拿大文学在国内长期受出版机构冷落或忽视。目前，门罗在国内出版的唯一一本中文译本就是2008年由新经典文化有限公司引进，2009年7月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逃离》。

谈到《逃离》的翻译和出版细节，喜欢阅读原版英文外国文学作品，自称是门罗“一个不太称职的粉丝”的著名出版人、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这样向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透露，早在2008年，《世界文学》杂志编辑匡咏梅告诉他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学术委员、著名翻译家李文俊对门罗的作品特别“喜爱和痴迷”，这让他鼓起勇气去找李先生翻译《逃离》。“编辑这部作品过程，我是中文和英文对照着看稿的，虽然书上的‘责任编辑’没有写我的名字，但编辑这部书的过程却是有双重的愉悦，我同时阅读、学习了一位文学大家和一位翻译大师的杰作。”

因为工作的关系，李文俊接触加拿大文学较多，李文俊表示对门罗获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的作品在英美早已获得多个奖项。韩敬群则认为，门罗获奖，确实是一个“纯文学意义上的奖励”，对于国内有耐心认真写作和做出版的人来说，“既是一种激励，也是一种安慰”。门罗的作品不动声色地展现了人性，非常细腻、耐读，“她不是一个热闹的作家，她的不事张扬的写作和以前一些诺奖得主张扬、狂欢的风格形成鲜明对比。”

近年来，国内长篇小说的创作稳定在每年3000部左右，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在“长篇崇拜”的大背景之下，中短篇小说的创作处境显得有些尴尬。刊登中短篇小说的纯文学杂志生存境遇不乐观，也少有出版社推出中短篇小说集。对此，韩敬群指出，2013年的诺奖颁发给门罗这样一位“短篇小说艺术大师”其实也可以看作是对一位文学的手工艺人、对一种深厚绵长的文学传统的尊重，这对国内那些一直致力于短篇或中篇写作的作家无疑是一种难得的鼓励和鞭策。在2013年1月10号的一条微博中，韩敬群更是给予《逃离》极高的评价：“《逃离》是极棒的一本书。火车上的萍水相逢，一个潦倒邋遢的人，与你错肩而过，你没有理会，不一会，你发现这人命丧车轮之下，他与你错肩时的欲言又止，他落寞的眼神，其实都在向你发出求救信号。而你到这时才恍然大悟。看似波澜不惊的生活，其实随处是危机甚至杀机。而作者的笔调是一贯的契诃夫式的冷静。”

老人获奖后，有“版权争夺”有加印有担忧

诺贝尔文学奖公布当天，同属凤凰出版传媒集团下属的译林出版社和江苏人民出版社，同时宣布对门罗的6本书简体中文版拥有版权，它们分别是《太多的欢乐》、《快乐影子舞》、《恨、友谊、追求、爱、婚姻》、《少女和女人的生活》、《善良女子的爱》和《爱的进程》，令人惊喜之余，对两家机构的慧眼先识也颇为敬佩。

在外地出差的译林出版社副总编辑袁楠，在接受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在公布获奖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门罗的版权代理，确定了包括《公开的秘密》等7本书的版权。而此前几年与版权代理签过约的江苏人民出版社编辑蒋卫国则对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表示，原版权签至2013年，部分签至2014年，所以江苏人民出版社拥有出版权。蒋卫国还表示，这6本书由诗人、翻译家马永波等3位译者分别翻译，即将下厂印刷，本月之内将全部上市。当记者进一步追问关于目前的版权归属进展情况，蒋卫国说：“我们和译林出版社都属于凤凰传媒集团，双方也在集团领导的协调下商量版权的问题，应该能够解决。”随后，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试图联系在德国的门罗版权代理黄家坤，欲进一步求证，多次给对方打手机都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面对热闹的“版权争夺”，不少网友、出版人和学者都纷纷表示，这6本书的简体中文版权归属问题，可以统一表述为“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另外，在译林出版社公布的书单中，他们还拥有门罗《公开的秘密》的出版权，这本书江苏人民出版社并没有宣布拥有版权。译林出版社宣布，《公开的秘密》预计最快于2013年年底前同中国读者见面，译者之一为秦俟全。译林出版社外国文学分社社长田智更是对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进一步指出：“作为国内最具品牌影响力的专业翻译出版社之一，译林出版社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就发挥自身特色，陆续将许多诺奖文学得主的作品译介引进到国内，如加缪、索尔仁尼琴、肖洛霍夫、格拉斯、奈保尔、伊姆雷、耶利内克、莱辛、库切、品特、勒克莱齐奥、特朗斯特罗默等，在国内文学爱好者中引起了巨大反响。近年来，随着译林出版社出版雷蒙德·卡佛作品掀起的短篇小说热在中国读者中迅速升温，我们又把目光投向短篇小说尤其是20世纪英美女作家的力作，今年除了一口气签下门罗7部短篇小说集的版权外，还陆续引进了安·比蒂《纽约客故事集》、艾德娜·奥布莱恩《圣徒与罪人》、韦尔蒂《金苹果》等的短篇作品。”

回顾引进、策划出版《逃离》的台前幕后，新经典文化有限公司外国文学部总编辑黎遥这样对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介绍说，新经典之前主动签下门罗短篇集《逃离》的版权，就是看重门罗作品的质量。但《逃离》出版4年了，销量仅为5万册。黎遥进一步透露说，“门罗获诺奖消息一出，我们当晚就已经加班加点开始加印《逃离》，计划是10万册。另外，去年新经典还签下了门罗2012年11月的新书《亲爱的生活》，品质也非常好，可以与《逃离》相媲美，其由现居加拿大的青年翻译家姚妧翻译，也将会在2013年内出版面世。”

对门罗获诺奖之后国内出版界的“积极”表现，韩敬群也向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表达了自己的担忧：“门罗那些没有翻译成中文的作品，有可能一些译者和出版方为了赶进度，翻译和编辑没有门罗获奖之前那么从容和反复打磨了。急行无好步，紧赶慢赶之下，可能最终导致推向市场的图书没有准确传达门罗作品的全部细节和精致微妙之处。开句玩笑，门罗，或许本来就应该是门可罗雀的。现在，变成了门庭若市，于是我们看到了那么多的混乱与匆忙，清冷的美感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