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着意“让人在酣畅之外，还能露出一点不那么显眼的坏笑”，我们如果不愿意坏笑，那就学学蒙娜丽莎，扯扯面颊，似笑非笑吧。于生活面前，这也是一种不较劲的姿态，以乐意之名。

王小柔

专栏作家，媒体从业者。其文字皆站在普通市民的观点上看世界、社会、人生以及生活，反对复杂而庸俗的时尚装点，用小智慧解说现代都市生活。已出版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你别碰我》，杂文集《把日子过成段子》、《都是妖蛾子》、《还是妖蛾子》、《十面包袱》、《有范儿》等。

○存 磊（书评人）

读王小柔的《乐意》时顺带瞅了几眼周立波的《诙新闻》，觉得这种扎根于生活的“脱口秀”，真能把人逗得乐不可支。不过，地域的区别也会导致言语底色与方式有所不同，如调侃房价，周立波说：“因为高房价问题而使一个名词爆热：蜗居。我觉得很不合适。蜗牛属于坐地户，一出生就有了一套房子，多幸福啊！”而王小柔以朋友两口子为例，咬着牙花高价，“住着花园洋房，假老外似的，前些日子要把狗给我，说养不起，俩人整天哭穷就差把小区里草根挖出来吃了。”周立波自有一种上海小开的派头，娱乐大家的时候也带着西装笔挺、发际中分油光可鉴的范儿；王小柔则不然，素面素服地逗哏儿，天津杨柳青年画似的世俗喜庆劲儿，“砸挂”着别人，也毫不吝啬地拿自己开涮。

段子是王小柔对外的标志，尽管她也半真半假地说“段子几乎葬送了我温雅贤淑的美名”，不过这种庶民的快乐不用段子来表达又如何放置呢。王小柔说“在那些段子以外，我经常沉浸在《心经》诗意的禅境里”，反差蛮大，不过我想，就是有了这种从容，王小柔浮游泅泳于生活之海中，尘光同一，喜感十足，记录百态，捕捉朋友的趣事，也毫不在乎称自己为一中年妇女，晋身为段子中的演员，编演合一。自己即为庶民，于是并无从高处审视的姿态，一滴水在海洋中体尝这润泽之意。

有了这种姿态，王小柔的段子就和许多端着的文字区别开来了，别装什么淑女或绅士，谁不知道谁什么样儿呢。说吃自助餐，“我以为就我们早晨没吃饭呢，敢情有人像从昨天就饿着，一大盘子洋点心上来，没看清手，内容全没了。”说上网，“同事说，上开心网吧，那能贩卖人口挣钱。一听这话，我眼都蓝了，开会时间可以错后，挣钱机会不能错过。”平头百姓的乐子，活活能“把日子过成段子”，何乐而不为。或许王小柔并没有勇于做演员的念头，因为自己本来就是其中的一员，谈不上勇于不勇于。以前有种说法儿“与民同乐”，表面上挺好听，其实满含假模假式的虚伪，王小柔显然与此无关，再有，她自嘲自个儿不是唱堂会的，不会迎合别人，也就是说，俯视与仰视均非其所愿，王小柔只是“乐意”而已。

于是，王小柔“砸掉一些生活浮面的机巧、虚荣和妄想”，以乐意为名，沉在生活的悠悠然之间。生活比想象的更幽默，庶民的快乐朴实如斯，王小柔只需自草根处摘巴摘巴，连花生油都不必加，清凉上桌，就是一盘好菜。所以她说人生就是“五花三层”，如果只捡瘦肉，未免柴了，“吃进去，也是满腹的索然”。生活的完整体现于其浑然之态，不是只有高雅处，亦不是仅余卑微，全须全叶方为它的常态。

而沉于生活的悠然并不是就和尖锐隔绝了，不过王小柔的尖锐用逗哏儿的方式言说，让你不由得认同那一句话：“幽默是一种实力。”说老百姓的钱被股市套牢，“你说拿钱干点啥不好，非炒股，最后成为童话里的人物：小红帽她姥姥。”躺在老狼的肚子里，自个儿无计可施，干等别人发善心来剖肚皮。而各地拍卖土地，到处涌现地王，“面比面包贵”，老百姓净剩下买这大单了。自然，不仅是王小柔，我们每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现实生活，都意识到一己之力的渺小。说其为无物之阵，明明有些东西；说其为有物之阵，可“物”之庞大乃至虚无让你无可触碰，何谈反抗？空自懊丧伤神伤身，以幽默来化解未尝不是一种方式，王小柔对付这“沟沟坎坎”是能填就填，能迈过就迈过，世俗的健康与简单。

以前有时想，我们的相声怎么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不尴不尬的样儿了，介于社论和小品文之间，听着就难受；有时候又摆出亲民的姿态，东抄抄西抄抄网络上的，弄得和老莱子彩衣娱亲似的，也不觉得臊。读了王小柔的文章，这其中的症结明镜儿一样，没接地气嘛。而王小柔的“贫”俨然已成规模，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行为观念，不是代庶民立言，而就是以庶民的身份体尝、记录庶民的快乐还有五味纷陈的“杂拌儿”。王小柔着意“让人在酣畅之外，还能露出一点不那么显眼的坏笑”，我们如果不愿意坏笑，那就学学蒙娜丽莎，扯扯面颊，似笑非笑吧。于生活面前，这也是一种不较劲的姿态，以乐意之名。

《乐意》王小柔著 王原漫画/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9月版/24.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