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晓征与南京画家的艺术之旅
摘要:

《画廊与画家》(Ⅰ、Ⅱ两辑)钱晓征著/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年4月版/38.00元(册)
这是一部画廊主人写给书画爱好者的书。作者钱晓征从被访者那里不但提炼出了思想的金子,经验的白银,还从自己身上炼出了情感的水晶,她让我们阅读到一群画家的同时也阅读到了她自己。
○雷淑容(书评人)
1998年,钱晓征在南京开办可一书店&可一画廊,频繁开画展做活动,开一时风气之先,南京老老少少的画家都成了她的朋友或座上宾。当时她为画廊主编过一本《可一》的小册子,选登一些画家的文章和艺术类的随笔,不定期地出版,放在书店和画廊里,供读者免费取用。那时,钱晓征就在尝试给南京的画家建一个平台和渠道,用以阐述绘画思想,表达艺术观念。
真正搭起这个平台,是十年之后,钱晓征主编了《文化产业》杂志。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笔来写南京画家,她放下主编的身份,以一个访谈记者的视角深入到画家画室,开始了漫长的访谈计划。两年后,访谈汇集为厚厚两大本《画廊与画家》——二十位南京画家,老中青三代,以访谈的方式,全方位地整整齐齐亮相,这在南京画坛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这件事情,文化记者没做,美术评论家没做,而被钱晓征以杂志主编兼画廊主人的身份完成了。
多年的画廊朋友,突然变成采访者和被采访者,有一种陌生的兴奋感。翻阅《画廊与画家》时会有一种特别的感受,几乎每一位画家面对钱晓征的采访,都处于一种掏心掏肺和毫无保留的状态,似乎生怕辜负了她的盛情和美意,“啊,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于是话匣子大开,从童年和家世说起,再谈及艺术启蒙的漫长,求学的艰难,画风的摸索,以及随之而来的失败、成功、成名和顿悟,洋洋洒洒,生动详实,那种挡不住的谈兴,就像一个孤独已久的人,突然遇到了知音,他缴械投降,不打自招,访问者只需要接住被访者的滔滔不绝就行了。
能够接住,是一种能力,如何接住却需要天赋和勇气。钱晓征寻找到了一种非常适合自己的行文风格——一种散文化的讲述方式,语调委婉,节奏舒缓,且极富画面感。“1987年,吴湘云离开了二十多年的故乡宜兴,来到南京,结束了和李小山夫妻分居两地的日子”,这是钱晓征写吴湘云的开头,像小说;“喻慧跟外婆的感情很深很深”,写喻慧,开篇便是美文。钱晓征写画家,最大的特点是不隔,她了解这个行业的细枝末节,知晓盛名之后的所有酸甜苦辣,加上她性格中天生的善解人意,待人接物中的热情和悲悯,以致于每篇采访最后都变成了量身订制的画家小传。
可以说,钱晓征在用文字为自己喜欢的画家朋友精心画像。她从六七个小时的采访素材中去芜存菁,遴选画家人生履历中独具特点的事件与瞬间,许多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到她手下便是人物的华彩所在,比如朱道平19岁时插队,农村那些漫长而黑沉沉的夜,培养了他对“光”的强烈渴望和记忆,张友宪烧掉几千张实验性作品寻求突破,朱建忠修炼“忠心”“爱国心”“天下心”的修心之旅,孙晓云的“痴傻劲儿”和“童子功”,吴湘云骑着自行车寻访南京,吴思骏把洗衣粉和味精和进水墨的折腾,沈宁的军品收藏癖和洁癖,都让人过目不忘。这群画家代表着当代南京绘画艺术的最高成就,既有老一辈的国画家喻继高,也有正当盛年的范扬、常进、徐乐乐、朱道平、朱新建、朱建忠、张友宪、孙晓云、周京新、喻慧等一批新文人画派的代表性人物,也有后起之秀的“70后”如姚媛、吴思骏、沈宁等等。钱晓征叙写他们的创作和生活,多用白描手法,不动声色而又朴实生动地再现了南京画家在这个时代作为群体的生存状态。所以难怪朱道平说,“在平实的记录中,似乎有一双慧眼,在不经意地引导和把握着文章的脉络和经纬,将其织成一篇如锦之文”。
大凡好的访谈,访谈者能在慧眼看被访者的同时,也看到自己,而读者不仅能读到被访者的思想和情感,也能感受到访谈者的灵感和智慧。所以在我看来,钱晓征采访画家价值最大的部分,倒并不在于她的文体,而是她从被访者那里不但提炼出了思想的金子,经验的白银,还从自己身上炼出了情感的水晶。也就是说,钱晓征让我们阅读到一群画家的同时也阅读到了她自己。关于这一点,吴湘云的体会兴许比所有人都深,有诗为证:当玫瑰/是玫瑰的园丁/一朵玫瑰/就是无数的玫瑰/你盛开/世人阅读。
钱晓征的慧眼还在于,她在访谈每一位画家时,都要写一写他们与南京的关系,这座城市如何滋养他们的生活与艺术,又如何成就了他们的人生。这样一来,二十位画家便齐刷刷地接通了南京的地气,《画廊与画家》也因此而多了一种纯粹的南京式的艺术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