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开门》金曾豪著/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20年1月版/25.00元 ISBN：9787556085989

○姚苏平

《小巷木屐声》《狼的故事》《青春口哨》《蓝调江南》……在漫长而沉着的写作生涯中，作家金曾豪逐渐构建了一个奇崛、雄浑的语言世界。他的新作《乌鸦开门》将少年成长、动物奇幻、人间万象等巧妙地融为一体，是“草木虫鱼”的博物志，更是社会边缘儿童的心灵成长史。

故事的主人公是12岁的农村男孩贺大宝，他的身世凄惨：自身残疾、父亲嗜赌如命，母亲负气出走，无人关心疼爱；连相依为命的小狗图图也被父亲强行卖掉、抵充赌资……一连串的生活重创让他从童言无忌的孩子变成了“闷葫芦”“小老头”。“沉默”在底层的孩子，如何面对生活的黯淡和未来的迷茫？如何在近于绝望的现实打击中，升腾起生命的勇气和人生的希望？作者让贺大宝选择变成了飞翔的乌鸦，这是一场生活重压下的轻盈逃遁，一次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神性飞翔。

选择变身为“乌鸦”，是因为贺大宝的赌徒父亲贺元生很迷信，认为乌鸦出现在眼前会带来霉运，进而会悻悻地不出门赌钱。所以贺大宝宁可不变成雄鹰、孔雀等，而选择变成不起眼的乌鸦。乌鸦贺大宝飞翔在“剪开劲风”的欢愉里，飞翔在寻找少年乌鸦同类的惺惺相惜里，飞翔在“乌鸦集训营”的热闹欢聚中——他再不是那个自卑沉闷、行动不便、离群索居的可怜小孩，而是在风中翱翔的英姿少年。

这场“变形记”，与其说是对现实的逃遁，不如说是对现实的另一种正视。因为，贺大宝并没有因为变成了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乌鸦以后，就再也不愿意恢复人形；恰恰相反，在以乌鸦方式生活的一个月内，他愈发感觉到了人类心灵带给他的归属感，从而更坚定地选择了恢复人形。更有意味的是，在变身之前，“白鹦鹉”反复警告他：以乌鸦身份干了人类的事情，一旦超过三次，就再不能恢复人形。贺大宝却因为要警示父亲、救回得急病的十一公，而不得不三次违反这条戒律。个中原因，就是因为贺大宝真诚朴素的“人心”。

在充满张力的叙事里，作者举重若轻地点染出世间万物的千姿百态。老樟树的“清洁”，乌鸦的聪慧，蛇、鹰隼的残忍，以及人类社会对动物世界的侵蚀。尤其以乌鸦格格的遭遇为最。这是少年乌鸦中最敏锐俊俏的一只，它总是能恰如其分地完成“乌鸦集训营”中的各项任务；甚至带着少年独有的好奇心，和人类少年对饮可乐，喜剧般地误读彼此的意思。但是它却不幸落入酒吧老板的手中，喙被涂上红色指甲油，被迫喂食兑了啤酒的水，成为酒吧老板竞猜足球胜负的摇钱树。一开始，格格对这一切是抵制的，但是酒精的成瘾性让它逐渐迷失了本性。尽管它被乌鸦首领“拉克先生”和乌鸦贺大宝解救出来；但最终它又飞回了酒吧。

乌鸦格格的形象是男孩贺大宝的鲜明反衬，作者不动声色地激励生活困苦的孩子：出身并不能说明什么，不坠青云之志、不失人性赤忱，才是男儿成长的本心。作者甚至淡化了他在少年小说中惯用的“小舅舅”的引路人的重要性。在《乌鸦开门》里，没有一个年富力强、坦荡磊落的长辈能够指引贺大宝，只好由乌鸦集训营里的领袖“拉克先生”暂时扮演这个角色。但是乌鸦毕竟只是鸟类，拉克先生在智力和能力上并不比贺大宝高明，而且它不能忍受年轻的贺大宝比他聪明能干；它为了独吞火腿肠等零食而佯死；因为没有其它乌鸦围观，顿时决定放弃营救格格……它本性里的自私伧俗，与贺大宝在这些经历中对公平正义的坚持，形成了强烈对比，都在如琢如磨地告诉读者，坚持本心的可贵。更为可贵的是，作者相信儿童自己的力量，相信“童心”能够抵御现实的风霜，战胜生活的苦难，这是《乌鸦开门》要带领读者去开启的少年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