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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神的光我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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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报道时间:2000/6/20 作者:莫常红

【编者手记】1967年,斯大林的女儿阿卢利耶娃逃离苏联到了美国,引起世界轰动。她先是定居普林斯顿,想远离尘嚣,过一种平静的写作生活,但一场不幸的婚姻将她带入长达10年的单身母亲的生活。她孤独、失望,只好在宗教的迷茫世界中寻找些许的精神寄托。本书是她的一本自述,推介它不是为了窥私,而是想通过当事人的眼睛来目睹人们无所不在的困境,来重复证明人类一些共同的东西。
谁也抵挡不了好奇心的诱惑,支起耳朵偷听,睁大眼睛窥视。于是,我一开始就来抖露她的身世。
她是斯大林的女儿。
然而,这有悖她的愿望,在《遥远的乐声》一书中,她再三强调,喜欢清静,不愿意张扬,倒乐于破帽遮颜,和光同生。波德莱尔怎么说的?——“他们用棕榈叶凉爽我的额头,他们惟一关心的是深入探悉,使我萎靡的那种痛苦的秘密。”
还是看看她的个人档案。1926年她诞生于莫斯科。1945年第一个儿子出生。1950年女儿卡嘉来了。1953年,她父亲辞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1966年,经总理特许,她护送欲嫁不能的共产党爱人布拉杰什·辛格的骨灰回印度。在那里,她向别国寻求政治避难,几经周折最后到了美国,从此获得解放。她带着几分残忍的高兴回忆自己制造的这一麻烦,解恨地说,这是给克里姆林宫的那帮老爷们、给苏联政府的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后,她十年丧失国籍,如同在大海上闯荡,没有罗盘;她逃避阴影,摆脱深入骨髓的习惯,力图融进全新的社会。失去了屏障,同样的命运不停地困扰着她:老朋友以偷梁换柱的手段骗得她反苏的声明;赖特的塔克辛公司为了炫耀也为了榨取她的钱财拉她下水;无孔不入的新闻记者跳进她的后花园,更想闯进她的内闱,刺探她的私生活,赏鉴她的痛苦。冲破了铁桶般窒息的禁锢、移居美国的她,在“自由”的空气中,她氧气中毒,开始痛恨所谓公开而无边无际的权益的眩晕了。
她终于认识到:“正如我感觉的那样,我实际上‘已折断了脊骨’。但是,如果你想避开所有的人和事,独自跑到僻静处,悄悄地舔净你的伤口,那么,在美国这个地方你只有自认失败。”
其实,无论身居何处,每一个有个性和思想的人,都会思考自由和权力之间的界标。因为,如果缺乏权力的约束,自由便会退化为放纵,混乱必定伺机而生;另一方面,除非济以自由,否则暴政就会一路凯歌。俄裔美籍诗人布罗茨基对渴望隐匿的流亡状态分析透彻:流亡教人学会谦卑。消失于人群,隐身于芸芸众生,做众所周知的那座草堆中的一根针——但要是有人正在寻找的一根重针——这便是流亡的全部含义。
一间铁屋子,人们睡得酣甜,发出酒醉后粗重的呼吸。难道与之同样昏昏,哺其糟而啜其酾,掘其泥而扬其波?俄国形式主义的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倡导新生,要拯救那些向机械化、自动化,向过去如此现在自然如此的惰性缴械投降的人,要擦亮他们的眼睛,激奋他们对司空见惯的麻木不仁,从而于熟视无睹、习焉不察中认识事物。现代社会只有通过这种“反常化的程序”,才能使石头成为石头,使真理恢复赤裸的真理。
在整一的队伍中,她走出了行列;在齐声的合唱中,她冒出了不和谐的音符。从母体中撕裂,拉开了距离,才能认识得真切而清醒!她内省、置疑、反戈一击,矛头针对她的父亲,指向浸润了40年的教育,朝着浑浑噩噩、泯然众人矣的苟活开火。
在两个不同的国度,对日常生活她有着不同的追求。她躲避、反抗千篇一律的死板,于此,她讨厌被吞噬,她逃向、渴求色彩斑斓的交响;于彼,她希望被淹没。这样,她爱上了自己特有的步幅和节奏,倾听另一种鼓点。这乐声不是来自天国,亦非源于地底,更不要误会,认定滥觞于世俗的组织和机构。它从心中响起,尽管出于权威,但不盲目崇拜,也不无条件服从,而是于不疑处生疑,从遮蔽处剥离出真知。由是她比较美、苏两个大国,有些感伤地发现:它们太相似了,宣传旗鼓相当,传播着各自的偏见,不乏欺骗和谎言!
她通过创作,金针度人,赢得了自己的独立和署名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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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斯韦特兰娜·阿卢利耶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