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 昀

陈列于商务印书馆二楼文津厅的影印版文津阁《四库全书》

商务印书馆的原大仿制本将真实、高品质地再造，她将化身无数，真正走向社会、走向未来。她可以是大众的风雅之选、藏书家的案头清供、学者们的资料宝库，更应该是中华民族鼎盛时期的文化再现。

２００４年７月，新闻出版总署批复了中国出版集团关于同意商务印书馆与国家图书馆合作出版影印文津阁《四库全书》的申请，并拨付１００万财政资金作为支持，商务印书馆企盼了九十年的四库全书出版梦，终于可以梦圆新世纪了。

终圆四库梦

然而，在圆梦之前要面对的现实是，台湾商务印书馆在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后，于１９８３年首次推出了全套文渊阁《四库全书》，洋洋１５００册。适逢大陆改革开放，先后引进２３０套；上世纪９０年代，大陆某出版社缩小翻印，由于成本小、制作周期短、价格适中，先后行销了上千套；随后，香港一投资商花６０００万元制作了电子版。一时间，《四库全书》陈列在各大学和公共图书馆书架上。那么，文津阁《四库全书》的出版市场在哪里？

当然，商务印书馆印行《四库全书》并非是要与台湾一争高低，而是深深知道文津阁《四库全书》别具价值。用专业的话讲，两阁书是同名而异体，即“四库全书各阁并不是一张底片冲出来照片”（山东大学杜泽逊教授语）。因此，商务印书馆首先组织专家学者撰文介绍文津阁《四库全书》的独特价值，一时间，著名学者任继愈、傅璇琮、戴逸、陈祖武等纷纷撰文，尤其是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拿出了十几年两阁对勘的结果，让学术文化界充分知悉了两阁本不可替代的学术价值。文津阁《四库全书》的影印并非只是在做一件形象工程。有用、有意义，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出发点。

学术文化价值的认同虽然是一件重要的事，但《四库全书》毕竟是一部巨制，买得起，也不一定藏得下。为此，出版工作委员会精心研究，反复设计，终于拿出了一个全新的方案，即放弃传统古籍影印四合一的方式，改为每页十二个页面拼合在一个大１６开版面上，既豪华气派，又节省了２／３的版面，字体清晰，方便使用。这样，把原书３．６万多册的巨制拼合为总量仅５００册，每册８００页左右的规模。果然，首批甫一问世，大受欢迎。一年半来，已行销了１００多套，为读者所接受。

随后，为满足缺藏大馆和学术机构的需要，去年下半年推进四合一版。这个版本认真总结了台湾文渊阁本取舍不当的教训，严格限于原四库的内容（文渊阁阑入了四库全书总目及四库全书考证），而且尽量为读者着想：一是根据古籍影印惯例，一种书只收一个封面，四库原书有３．６万个封面，一下省去了三万多个页面；二是影印本每卷原则上不另起页，四库全书七万多卷，这样，与台版文渊阁本相比较，减少了非学术成份的页码六万多个，既做到了原书全部有效信息的保留，又减少了不必要的成本；在定价上，按每册３００元，全套仅４５万元。四合一版１５００册本面世仅一年，除学术、文化机构入藏外，许多有实力的个人机构收藏（收藏５００册者也不少），目前行销已近几十套，这在市场上同类书是十分罕见的表现。文津阁《四库全书》的出版时机虽晚于文渊阁《四库全书》，但其产品品质和形象，已大大超过台湾二十年前旧制，自不待言。

文津阁《四库全书》产品的设计，从一开始就是确立“买得起、藏得下、用得着、高品质”的原则，以传承保护文物、打造标志性文化工程、促进学术文化建设为目标，不草率追求商业价值，这一高远理念，也得到了广大文化机构的支持和合作。

首先合作的是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为了尽快推动清史编纂工作，为其提供有用的资料，由戴逸先生领衔，一大批清史专家把关，撷取四库全书中的清代文献，编纂出了一套《文津阁四库全书·清史资料汇刊》，共计收入２４６种，字数达一亿字，成书１３０册。丛刊的出版，不仅获得了学术界广泛好评，独到、全面的史料，也必将为清史编纂发挥极大作用，为广大清史研究者提供便利。

同类项目还完成了两个，一个是与天一阁博物馆合作《四库全书天一阁本汇编》，其汇集了天一阁当年进呈《四库全书》而今已失传的孤本，是仅次于永乐大典本的又一个四库版本价值系统；另一个是与首都师范大学中国书法文化研究院合作，集录《文津阁四库全书书画艺术文献汇编》，重新整合了四库全书书画艺术文献。这些项目都得到了合作方的支持。

随着四库全书价值的认同以及学术、文化的进步，更多的整合和专题出版还会不断涌现，如《医学类文献》、《地方志文献》等专题文献，断代文献如唐代文献、宋代文献、明代文献以及以地域为概念重新整合《四库全书》。这样，不仅切合市场和时代需求，也使《四库全书》发挥更大的作用，同时减少了学术、文化机构对全套购买的投入，还促进了四库全书整体销售规模提升。

最值得一提的是，工作委员会还费了极大的精力，把书前提要加以辑合，编成了《文津阁四库全书提要汇编》，这可以说既是对《四库全书》编纂最有价值的体现，也为广大学术研究者提供了人人皆需要的宝贵资料。这一产品一问世就受到读者欢迎，估计未来两三年之内应有上千套。

立体化开发、多形式出版、广泛地合作、开放型经营，是《四库全书》得以成功出版的要素。

数字技术添翼

真正解决四库全书出版投资的压力与风险，还是通过数字制作与印刷技术的引进和运用。在２０世纪曾四次影印，以当时的实力，因技术和条件的限制没有成功。台湾商务印书馆印行文渊阁《四库全书》从上世纪６０年代着手，先分辑，后整合，先后历经二十年。北京商务印书馆这次仅用一年半的时间就首套面世，完全得益于数字技术的引进。

《四库全书》底本是国宝，珍藏在国图，要出版，既不能用复印机复印，也不能用扫描仪扫描，那样都对原书有损伤。国图和工作委员会的领导都要求，《四库全书》出版绝对不能对原书有一丝一毫损失。高端数码相机的问世，不仅轻易地解决了非接触式翻印底本的问题，而且借助于大容量计算机存储，也解决了速度和质量问题。

古籍出版影印虽说可以小批量，但起印数至少也在３００套以上，而且这种小胶印机速度慢，国内大印厂已不采用这种印刷方式，小印刷厂要印成一套５００册的书，至少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工作委员会决定采用按需印刷方式进行出版以解决上述规划的各种版本和专题。为减少不必要投入，工作委员会考察了全球所有的按需印刷设备，从施乐、惠普、爱将到ＩＢＭ，均进行了认真分析，最终采购了技术最成熟、品质最稳定的荷兰奥西集团按需印刷设备，并投资了专用的印制基地，两年来一直高效地运行着。

毕竟《四库全书》出版工程浩大，荷兰奥西集团虽然是国际知名企业，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庞大而要求高的产品，缺乏相配套的技术支撑。为此，工作委员会从纸张定制到软件开发、数据管理、产品制作到后期装订，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反复实践，很快摸索出一套按需出版技术，最终不仅圆满完成了《四库全书》全套和各类专辑产品的出版，保证市场供应，而且通过三年多的运行，获得了一套成熟、完整的数字出版经验。如今，已拥有了一套“一切出版都为可能”的解决方案。目前，《四库全书》的出版正稳定地在先订购、后生产、零库存的状态下顺利运行。

《四库全书》的出版，首要是保护文物，不能因出书而毁书；其次是让这一巨制传承于社会，流布于后世；第三是要体现当代中国的出版水平。今天，《四库全书》之所以能化身百千，首先得益于技术的进步：商务印书馆采用数字技术，在非直接接触的原则下，对珍藏在国家图书馆的原件进行了数据处理，真正做到对国宝文物的毫发无损；其次是采用德国最新技术，实现按需印刷，在严格遵循欧盟档案保护标准的前提下和德国厂商密切合作生产，再按高标准装订。

数字制作与按需出版不仅提高了出版品质和速度，而且大大减少了前期投入，也即降低了风险。《四库全书》的出版以丰富的产品线和多样的出版形式，开发、培养出了一片“蓝海”。更主要的是，《四库全书》的文化价值和作用在现代技术的关照下，得到了全新的创造和体现。

持续攀高峰

山西晋城市人民政府为把《康熙字典》打造成地方文化名片（总编纂官陈廷敬为晋城人），联手商务印书馆，推出了《康熙字典》原本仿制的七函、四十册以及１６开本、双色四卷缩印本。

看到宣纸、手抄、双色、绢面、包背装的原大仿制本，书本身所散发的文化魅力有一种挡不住的诱惑。这其实只是四库全书原大仿制的一个前奏。目前工作委员会通过两年努力，已差不多完成了原大仿制数据制作。接下来，四库全书原大仿制的名著本和专题本将陆续推出，如《四书集注》、《资治通鉴》、《全唐诗》、佛书、兵书等，以后将以每月一两个品种的速度，用传统工艺和数字印刷相结合的方式，把这一文化国宝推广开来。这样，可以推向市场的产品成百种、几千册，市场估计至少在亿元以上。

工作委员会有一个愿望，也一直在积极运作，即在适当的时机和有关单位合作，最终完成原大全套，至少将目前阁在书空的承德文津阁恢复，至于阁在书空的沈阳文溯阁，故宫文渊阁也应该是合适的庋藏者。当然也不排除有好古癖的私人收藏家。预计两年后，四库全书原大仿制工程将全部告成。

众所周知，文津阁《四库全书》原书在明年６月份中国国家图书馆二期工程竣工后，将永久封存，不再与世人见面。近百年来，对《四库全书》评价毁誉参半，其实一是没有真正深入研究全书，事实上也不可能全部研究；再就是未从一个高度了解乾隆编纂《四库全书》的原委。有识之士认为，《四库全书》固然是文化渊薮、学术重镇，但其工程规模在人类历史上是空前的，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丰碑。所以，我们除了将其化大为小，以供学术研究和珍藏外，还要全套仿制和化整为零。全套仿制更能重现这一伟大工程，化整为零才能让《四库全书》走入千家万户。商务印书馆的原大仿制本将真实、高品质地再造，她将化身无数，真正走向社会、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