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伯兰特

１９３９年出生于纽约州雪城，父母皆为作家。在哈佛大学英文系念书时就参与《哈佛妙文》的编辑工作。１９６１年大学毕业后前往纽约从事出版业。曾担任Ｅｓｑｕｉｒｅ 杂志副主编、Ｎｅｗ Ｙｏｒｋ 杂志主编，１９８２年至１９９４年为Ｅｓｑｕｉｒｅ专栏作家。现居纽约。

这是一本探求真实的书，不过，能感到作者伯兰特探求真实的同时，还抱着几分好奇。他的好奇肯定省略了沙凡纳形象的某些侧面，却突出了呈现出来的特征

午夜善恶花园在何处？它在沙凡纳。或者说它就是沙凡纳黑暗心藏，隐秘所在，是人类灵魂中的“午夜”。

沙凡纳位于美国东岸的西端，一座仅有１５万人口的寂静城市，这座城市小得人人都知道别人在干什么。但是，沙凡纳创造了多个“历史第一”。不过，沙凡纳这块绿州，它遗世独立，是世外桃源。如果说，这个世界，一切都在加速、骤变，那么，沙凡纳都像在漫长的历史旅途中，跑着跑着，放慢脚步，歇息下来——站在那儿。作者约翰·伯兰特，这个来自纽约的专栏作家，代表了跑在前头的世界，返回来造访了沙凡纳，他发现了沙凡纳——“午夜善恶花园”。

伯兰特的《午夜善恶花园》于１９９４年出版仅几个星期，沙凡纳的旅客数量剧增。书中，时而有游客好奇地介入，可是，沙凡纳这个封闭内向的小城，仍然我行我素，保持着自己的形象。

《午夜善恶花园》，不是一部小说，而是长篇报道。类似我们称之为的报告文学。不过，它采用了小说叙述风格，确实像一部小说，有些场景，有些对话，用的都是小说的笔法。作者也承认它有虚构的特点。在此，我更倾向把它归类为新新闻体小说。

可以把这座传奇色彩的沙凡纳视为《午夜善恶花园》的主角。沙凡纳的形象由具体人物的传奇性来体现，小店主、发明者、古董商、歌星、遛狗者、遛蝇者、变性人、男妓、巫师，小城消化着这些人物。消化也包含着容忍、接纳。一个一个人物，一个一个事件，一个个、一次次地出现，消失，可是，沙凡纳完好无损。我真佩服这座小城的消化能力。它的故事和细节那么密集那么精彩。其中的人物都有怪癖，很古怪，很痴迷、很执着，而沙凡纳却把这类异端视为宝，这使居民受到怂恿，更加怪异起来。例如，路瑟着迷遛苍蝇，用细线系着苍绳，像遛鸟一样。还有著名律师桑尼·赛勒，辩护的关键时刻，关系着当事人的生杀关头，他却不愿耽搁观看球赛，似乎球赛比人命更要紧。于是，这些古怪的人物，增强和充实了沙凡纳形象。人物使沙凡纳成了沙凡纳。

沙凡纳曾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棉花港，在内战爆发之际，兵临城下，沙凡纳市长主动选择了献城投降，条件是保证不烧沙凡纳，这样，沙凡纳成了“圣诞礼物”。当今的游客能欣赏到沙凡纳的丰富的历史遗迹。

如同善恶共存，沙凡纳生死共处。死者的坟地、墓园、碑文竟融入街道，构成永恒派对。甚至还把墓碑打造成长板椅，以供居民、游客歇息，像是死者的座上客。这也反映出沙凡纳的生死观。不过，这座灵性的城市，伯兰特的视角似乎专注其中的魔气和巫气，由此构成了一种气氛、一个背景。其中的人物仿佛都中了魔，痴迷和专注某一件事、某一种物品。

除了各种各样的痴迷者，伯兰特重点拜访、追踪了古董商吉姆·威廉斯，或者说，叙述了个中心案件：威廉斯案件。

这个案件，放在沙凡纳的背景、气氛里，显示了它的独特性。沙凡纳的谋杀案发生率高居全美国第一位，每万人有２２．６人遭谋杀——美国的杀人首府！伯兰特选择威廉斯这个人物，追踪威廉斯这个案件，凭此探索沙凡纳这个“午夜善恶花园”的隐秘，而且，他不回避是写一本揭发沙凡纳疮疤的书。偏偏沙凡纳的居民，并不提防他，私下里，还希望他把他们写进书里。揭疮疤并没有伤害沙凡纳的形象，反倒使它更真实。这是一本探求真实的书，不过，能感到作者伯兰特探求真实的同时，还抱着几分好奇。他的好奇肯定省略了沙凡纳形象的某些侧面，却突出了呈现出来的特征。文学，其实就是一种发现，独特的发现，发现又是奇遇。伯兰特庆幸自己运气很好，遇到的人都很有创造力，文学意义上说了，根本不用他刻意去构思什么，人物自会出故事。

吉姆·威廉斯就是他发现的人物。第一部，作者与威廉斯相处，第二部，作者了解威廉斯案的动向。威廉斯是个成功的古董商，他善于修缮老房子，他发明了“念子骰子”，他使派对成了一种生活方式。

“念子骰子”的游戏，很有巫术色彩，威廉斯自以为集中意念可以影响骰子，影响生活中事情的结果，这一点，在他陷入枪杀案时，他求助一位女巫师寻求“解脱”的方式。于是，进入沙凡纳“午夜善恶园”，女巫师在园中施法、念咒。威廉斯相信法院会撤销对他的定罪，他把运用心理动力学来说明女巫师的施咒的理论依据，这样来改变案子的胜率。施法过程中的善念、恶念的执想，简直是一种象征，仿佛是《圣经》的故事初尝禁果的延续，认识了善与恶，现在，又面临善与恶的选择。威廉斯本人不信巫术，可他说他尊重巫术背后的灵力。

威廉斯居住的莫瑟府，是早年贵族的府邸，他把旧府装潢得最富丽，以此来保护古宅。观光私宅也成了沙凡纳的一个旅游项目。沙凡纳对待危机的态度很独特。置身生死审判的当儿，威廉斯始终保持着乐观，他认为对待审判就同修复古屋。一口气修复一栋古宅，它肯定会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得分段进行。结果，这桩案前前后后审判了八年。沙凡纳的人对待事情的做法，不能不让人想到像古宅一样悠久的历史，历史决定了他面对现实采取的态度和做法。

威廉斯还创造了沙凡纳的派对。他很讲究家庭派对邀请的对象。要是某人在当年做了什么得罪了他的事，到了他举办派对，那个人就会“落选”。沙凡纳的上层人士把参加廉斯的派对当作荣耀。他因谋杀罪受审，仍举办了有意味的派对，因为，不举办派对不啻承认有罪，还要通过派对考验谁是真正的朋友。即使威廉斯入狱，他对母亲举办派对作了事无巨细的安排。无罪释放后，他因病猝死之前的几小时，还参加了一场派对。派对成了威廉斯的生活方式，又在沙凡纳风行。

古董商威廉斯可谓对古董痴迷。他认为审判无聊，而古董才是他的兴趣，即使在开庭审判前，他唯一关心的事物还是古董——购入佐沾亚风格家具中的珍稀品。威廉斯身上几乎集沙凡纳不寻常之大成。

沙凡纳的幸运是完好地保存了古迹，还有居民的生活方式，它确实落在时代潮流后边，可赶在潮头的人们又返回来欣赏它。沙凡纳一个痴迷玩虫的人，他在瓶中养殖昆虫已有２５年，繁衍有１０００代，昆虫对生命的认识都在瓶中，没有污染，同时没有免疫力，要是把它们放到外面的世界，它们会死。这位沙凡纳居住了第七代的居民，视沙凡纳为唯一生存得下去的地方——这个“午夜善恶花园”。他说：我们就像养在瓶子里的昆虫。

《午夜善恶花园》［美国］约翰·伯兰特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８月第１版／２６．００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