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李国征著/河南文艺出版社2009年9月第1版/26.80元

○周雁羽（媒体从业者）

民以食为天，在中国是一句近乎真理的老话，很有些天经地义的意思。既然“食”——也就是“吃饭”，如此重要，把一切重要的和非重要的事情拿到饭桌上来谈论，定夺，也就不足为奇了。就像《饭局》词意的变迁一样，最初的手谈，最终就在诡诈与罪恶当中，慢慢地衍变成了圈套与陷阱的轮回。

在此之前，我读过李国征的《女市长》。作者并非仕途中人，却诚然是写仕途的高手。这部作品中，他将目光集中在小小的饭局之间，通过对饭局上各色人等言语行为的描写，抽丝剥茧一般，一点一点将人的伪装剥脱，露出血淋淋的真相：那真相，残酷得如同钝刀子割肉，能够历经百劫而余生者，定然已经炼就了不坏之身。可以说，这是一部现时代的官场现形记。

《饭局》的主人公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确切地说，是以人称“竹林七贤”的拜把兄弟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张的一个群体。在“竹林七贤”中，有永远谦卑随和、没有丝毫官气却将一颗追逐名利不择手段的心包裹得严丝合缝的老大仉笑非；有看似粗鲁却时有内秀、先被“夺妻”后被夺去红颜知己、不断为老大“顶缸”、最终以杀人杀己告终的老二张也；有学院派油画家、身处名利场却勘透世事、以洁身求全身的老三何冬圃；有为了一己之利放弃良知、左右逢源的小吏、老四权哲洙；有为虎作伥的检察官、老五年柏留；有老实内向、有时却不得不借助上层的雕塑家、老六梅恃雪；还有“我”，自恃风流的文人代表，老七秋未寒。

小说没有什么完整的故事，如同隐约于云端的一鳞半爪，通过“我”的眼睛捕捉到的信息和景象，串接起来，就是那条见首见尾的龙了。善于玩弄权术的仉笑非为了击败争夺市委书记宝座的对手林之侠，不惜动用政权机器，四方收集林之侠生活腐化的证据，一如林之侠盯准经仉笑非之手的一桩合资案一样。为了请君入瓮，仉笑非抛出了干女儿的阿佤女孩儿司小吟作诱饵，为林之侠设下了“局”。仉笑非是尴尬的。当他以为落坐市委书记宝座指日可待的时刻，却在张也的枪口之下，反算了卿卿性命；张也是尴尬的，他以为一再的憋屈可以求全，却因男儿的血气最终选择了以身复仇；何冬圃是尴尬的，他以为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岂不知身不由己，虽不合污，亦已同流；权哲洙是尴尬的，左右逢源的结果，却是良心的失丧，和最后的离开；年柏留是尴尬的，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死于马前的小小卒子；梅恃雪是尴尬的，他不能不在世俗面前妥协，以此换取本应当得的名与利；秋未寒更是尴尬的，他以为的手足情深，都不过是相互利用的一层面纱，面纱之下，血肉模糊！

而这一切，是始于饭局，又终于饭局的。拨开饭局之上漂浮的风流热闹，揭露的是这个世界里形形色色的罪恶：一将功成万骨枯。作者的笔触始终是诚实的，字里行间少有故作玄虚之处，我们可以因此认定，这是一部着眼点十分巧妙的现实主义作品。不完整的故事可以告一段落，饭局的轮回还会在这片国土之上，热火朝天地继续，因为生活离不开吃饭。一个整饬齐备、色香味俱全的饭局，终究会以杯盘狼藉、血泪迸流而落幕；千里搭帐篷，哪里又有不散的筵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