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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丽丝·莱辛:迟“放”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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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报道时间:2007/10/16 作者:John Freeman,张静,Xan Brooks

几年前,在瑞典举行的一个文艺联欢聚餐上,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发现自己坐在一位带着诺贝尔委员会徽章的人身边,这个秃顶的家伙跟她说:“你不会赢得诺贝尔奖,我们不喜欢你。”所以,当上周四莱辛的名字在斯德哥尔摩瑞典皇家科学院金碧辉煌的大厅读出来的时候,掌声、惊讶的叫声以及欢声四起,就如同某个姗姗来迟的秘密组织终于昭告天下,对大多数35岁以上的英国读者而言,这个荣誉对这位坚韧的老祖母来说,来得太晚了。

莱辛于1919年出生于伊朗,本名多丽丝·泰勒,于1927年随英国父母搬到津巴布韦,在一个农场中长大成人。她回忆说,自己的成长经历“如地狱般孤独”。

莱辛笔耕五十多年,是位多产作家。她被称为“英国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莱辛的创作题材广泛,涉及20世纪几乎所有重大题材,她的创作分为3个阶段:在20世纪50年代,她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她的成名作《野草在歌唱》出版。小说以一名白人农场主的妻子被黑人男仆杀死为题材,反映了非洲殖民地的种族压迫和种族矛盾。此后,她陆续发表五部曲《暴力的孩子们》, 即《玛莎·奎斯特》(1952年)、《良缘》(1954年)、《风暴的余波》(1958年)、《被陆地围住的》(1965年)以及《四门之城》(1969年)。

1962年,她发表了《金色笔记》,女主人公伍尔芙有五本笔记本,记述了她对非洲、对政治、对共产党、对与男人关系、对性等问题的思考。虽然女权运动者把《金色笔记本》看作是女权运动开路先锋的伟大作品,但莱辛拒绝接受这一标签:“我在六十年代不是一位积极的女权主义者,从来不是。我从来不喜欢女权运动,因为我认为这项运动的基础太意识形态化。”1970年代后,莱辛开始撰写一系列科幻小说,写出了对人类历史和命运的思考与忧虑。

在中国,莱辛的《金色笔记》《野草在歌唱》(译林出版社)、《又来了,爱情》(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另外那个女人》(浙江文艺出版社,2003年)曾出版。据悉,译林出版社在“20世纪经典”中收录了《金色笔记》,即将重版,并计划推出《多丽丝·莱辛文集》。因销量不佳,各社在版权到期后大多并未续约,此次获奖,莱辛从被冷落变成了各家争夺的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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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2日,多丽丝·莱辛将迎来88岁生日,在经历了多次提名后,本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成为皇家瑞典科学院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成为该奖项自1901年创立以来最年长的获奖者。诺贝尔委员会颁奖给莱辛的理由是:“女性经验史诗的书写者,用怀疑、激情和想象力检阅着一个分裂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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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月15日,莱辛接受了《旧金山纪事报》的采访,她在86岁之际,出版了《丹恩跟马拉的女儿,基罗特与雪犬》。在访谈中,她对小说,世界战争,女权主义和1960年代进行了反思。

被争议的科幻小说家

■John Freeman/文

张 静/编译

25年来,多丽丝·莱辛一直都住在伦敦北部的一间窄小的联立房屋中,相隔不远就是西蒙·弗洛伊德的墓地。这位畅销书《金色笔记》的作者,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喂一喂成千上百的小鸟,然后返回家中,九点坐在书桌前。“这就是我所做的。”她简言道。

气象学学家提醒这是近些年最寒冷的冬季,在这样一个寒冷午后,莱辛同意坐下来和我们聊一聊她最新的小说《丹恩跟马拉的女儿,基罗特与雪犬》。故事发生在未来的冰河世纪,主人公取自她之前的《马拉与丹恩》(1999),小说中丹恩和她的妹妹幸免于非洲的一次旱灾。

■就像所有的推理小说,这部当代寓言读起来饶有趣味。但过去你却有抗拒这种阅读趣味性的本能,现在你是否还这样认为?

□是的。我写了《马拉与丹恩》,开始真的关心可怜的丹恩。有些人憎恨他,因为他引起暴力。但我却对他充满兴趣,所以想写一个续集。我觉得那应该是在半淹没的世界中。对我来说,景观并不难想象。就像《马拉与丹恩》故事是发生在一次旱灾中,之前我在非洲就一直观察。而且我的儿子约翰和一个咖啡农场主都到过那里。你经历过旱灾吗?

■没有。

□那很艰难。人们濒临死亡,水流干涸,树木干枯致死,这真的很可怕。我不愿去想象这一切。

■对于丹恩所遇到的难民的描写让我想起了你的另一本书,你在1980年代前往阿富汗时,目睹了那里的难民逃往白沙瓦。

□对,在书中每个人都是难民,之前这种事在我生命中从未发生过。但是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在逃离干旱,洪水还有内战。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些人。你知道吗,就在离这不远的那条马路,就是由各种难民在铺建,人们到那就可以找到个管工、木匠等等。这并不是政府行为,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的一个朋友需要什么样的工人时就会想到去那,因为他们的技术都非常好。

■当你1949年第一次到伦敦的时候,那是什么样的?

□不堪回首。那时我遇到的每个人都当过兵,人们无时无刻不在谈论着战争,直到1950年代中期。之后,新的一代迅速崛起,他们对战争不再感兴趣。瞬间,战争不再被提起。这使人有些苦闷。现在我认为人们是不应该让不堪的过去羁绊你一生的,你会吗?

■这很奇怪。如今除了宗教,人们不再拥有任何的信仰。

□人们不再相信任何事。我们看过关于越战战乱的几部电视电影。我们一边看着一边想,这就是美国。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有没有想写过一部传奇小说?

□你不可以讽刺地创作它们。我认识一个人做得就非常好,他曾是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者。他说过“多丽丝,你要记住,你不能以嘲笑的态度创作它们。感谢上帝,我有这种感伤的特质”。他做得真的很好。

■在你1950年代开始出书时,曾在自然主义小说和类型小说之间摇摆,这种摇摆并不常见吧?

□不常见,现在所有的界限都变得模糊。我开始写作时,科幻小说还是很小的分支,只有很少人看这种小说。可是现在,大多数人都会称像萨尔曼·鲁西迪(又译为萨尔曼·拉什迪,《午夜之子》获得1981年布克奖)或任何一个南美作家为魔幻现实主义家。

■你写了很多小说,有没有哪一本要特别推荐一下?

□科幻小说。《南船座老人星》引起了很多读者的回应,甚至开始了一种宗教。有人以《希卡斯塔》(系列第一部)为名,在美国建立了一个社团。他们写信给我问:“什么时候上帝才会光顾我们?”我回答“这不是宇宙学,这是一次入侵”。他们又回答“你仅仅在考验我们”。

■我很难想象这种事现在会发生。

□对,这和过去很不同。我曾多次到旧金山,有一次,在很多读者面前,一个读者站起来对我说“多丽丝,我希望你不要再写你的这些可怕的现实主义小说”。另外一个则说“多丽丝,我希望你不再在这些愚蠢的科幻小说上浪费你的时间”。然后人群开始七嘴八舌。我也很难想象这种事会发生。

■你觉得1960年代的文化革命传播得很远吗?

□麻醉品还没有传播到这里,只有大麻。我也不能理解所谓的性革命,听起来像没有性革命一样。战争时期,人们也是做爱的!这都是二战的结果,很多二战后的青年加入其中。为什么是他们?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好的感觉。从来没有。我记得他们的一个领导相当勇敢地讲“你认为你有些特殊,可你不是。你是年轻人的首选。这就是你的特权”。虽然他受到非议,但我认为他是对的。

■《金色笔记》畅销的原因是什么?

□一方面这是第一部包含女权主义思想的作品,另一方面这部作品是对当时时代的融合。那是1950年代后期,我的整个生活一片混乱,共产主义的梦破碎,所有这一切在书中都有体现。我认为书的吸引力在于告诉我们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你的新书,在以前的采访中你说过另外一个冰河世纪的威胁会使核威胁看起来很幼稚。这部小说是一种警示吗?

□我的确认真想过,我们之前有过很多的冰河世纪,以后也一定会有另外一个。令我痛苦的是人类创造的一些都已经在过去一万年中发生,而且大多数事情是发生在最近。冰河世纪会把这一切都抹掉。之后我们又会从新开始,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嘛。

在2007年的干草文学艺术节,莱辛接受了英国《卫报》记者的采访。《裂隙》是她在2006年的新书。有人认为,莱辛在晚年,写作风格有了极大转变,观点和早期的表达有矛盾,似乎在逃避着什么,有人解释为她也许是上了年纪,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莱辛:我从未改变

■Xan Brooks/文

张 静(河北工业大学)/编译

“我觉得作为一名作家不应该蓄意去挑拨一些事情,但确实有些东西一直折磨着我的内心让我想表达。”她承认这一点,“作为一名作家就有这样的优势:你可以不用考虑别人的想法,自由地表达,就像这个社会中的其他成员一样。”她的年龄和文坛的声望都让她有资格说这些话。但就她给我的印象来说,丝毫看不出她是靠这两点来维护自己的观点的。

对台下的掌声,她给予的回应是幽默地耸耸肩,一副不屑的表情。接下来对于她认为无用的赞赏和提问给予强硬的回应。她曾厉声地对一个她的崇拜者说:“你说的这些都毫无意义,你解释一下吧。”然后坐下看似充满无限耐心地听完那个人的很长的问题,可当他发问结束的时候,她却说了这样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尽管她的态度如此,可各种提问依然传过来:问她对女性环切术的看法,问她认为女人应该如何阻止男人们发动战争,还有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不敢触碰女性主义这一话题等等。她对于这些问题十分反感和痛恨。

问题也许在于相当一部分莱辛的喜爱者把她1962年的经典之作《金色笔记》视为圣经,至今还把她看作是女权事业的先驱,她的见解就是旗帜。人们不禁有些疑惑,她的近期言论和小说的创作与之前如此相悖,似乎是要让她的喜爱者们困惑。

她的新书《裂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讲述了一个部落里的一群愚昧落后的女人被富于激情爱冒险的男人们所吸引着。“我并没有说这个事情怎样怎样,这只是一种试试玩的想法。”她昨天解释说,“读者总是想在作者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但这并不是我该做的事。”但当她面对媒体的提问,她又说她确实认为,同男人相比女人有一些保守,男人是女人最大的“罪恶”——得意自满的解药。为了充分体现这一点,她又暗示说她自己在慢慢的衰老中逐渐向男性化转变:更年期的到来使女人慢慢趋于中性化,趋于平衡,生活也变得更加简单。她又补充说,实际上更年期在她身上并没有出现。听到这,后排坐着的一位女性小声嘟囔:“她在说什么?”她带着疑问地说,“她在欺骗她自己。”她旁边的男性同事解释道:“她都八十岁了,在她这个年纪,思想的列车想要一直跑得那么顺畅是很难的。”在台上她接着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转了个大弯又折回来,愉快地完成对她来说看似很危险的动作。我没有觉得她的“列车”迷失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不过用这种顽皮的方法来掩饰和逃避罢了。但是她的思想从不停歇亦不彷徨。

《裂隙》是她的新书,讲述了一位罗马元老院议员在他人生最后阶段开始着手完成这一史诗巨作:以寓言形式重写文明初启前亚当夏娃的两性战争。讲述在远古时期海岸边的原始地区居住着一群女人(称之为裂隙),她们对于男性没有任何认识和需要。她们靠月亮的圆缺来繁衍后代,并且所生的都是女孩。突然有一天,一个男孩降生了。危险出现了。这个精彩的传奇小说里,又一次出现了莱辛在以往的作品中呈现的问题:男女两性如何并肩相处,这对充满矛盾的两性如何以他们的存在影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