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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霍克斯这样的汉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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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报道时间:2009/9/8 作者:裴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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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著名汉学家、红学家,《红楼梦》英文翻译家大卫·霍克斯2009年7月31日在英国牛津大学病逝。霍克斯一生最闪耀之处,是在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翻译出《红楼梦》的英文全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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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霍克斯(DavidHawkes)

著名汉学家。牛津大学中文系毕业。1948年,霍克斯在海上漂泊一个月后,经香港来到北京大学做研究生,1951年毕业,1959年,任牛津大学中文系教授。1973年伦敦企鹅出版社发行了霍氏翻译的《石头记》(TheStoryoftheStone)第一卷,1980年代前后又相继问世了其后的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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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钰(书评人)

霍克斯的一生与中国文学紧紧相连。他是《楚辞》、杜甫和《红楼梦》的译者,还匿名翻译了金庸的《鹿鼎记》中的一章。如果有英语读者读了他的译作,进而喜欢上中国古典文学,都要感谢他的努力。但在国内,很少有人对这位对中国文化进行海外传播的汉学家有所了解。

他参加了新中国开国大典

1923年7月6日,霍克斯出生在英国伦敦东部,大学就读于牛津大学基督教院。1948年,26岁的霍克斯来到中国北平,进入北京大学就读中文系。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开国大典,霍克斯加入了广场学生游行队伍,当霍克斯所在的学生方阵经过天安门城楼的时候,他们热烈地高喊“毛主席万岁”,而毛主席则回答“同志们万岁!”此情此景,让霍克斯终身难忘,因为他是极少数参加新中国开国大典的普通的西方人。

霍克斯最爱老北京,如果用他的一句话说出自己的北京求学生涯,那便是“我的过去,便是我的梦想”。他在1998年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还能清晰地记起老北京时代的街道、大门的名称,还有尘土飞扬的胡同。甚至当年霍克斯还把女友叫到中国,在北京结婚。1951年,霍克斯学成归国。

为了翻译《红楼梦》,辞去牛津大学教职

霍克斯回国后,1959年,他发表了《楚辞》英文版,同年,成为牛津大学中文系教授。在中国同事吴世昌的鼓励下,霍克斯着手准备《红楼梦》的翻译工作。在20世纪50年代,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在英语世界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英文译本,有的只是节选本,而且,大量的翻译错误充斥其间,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把林黛玉的人名,翻译为“BlackJade”(黑皮肤荡妇)。而纠正这一错误的是霍克斯,他在自己的翻译中使用了“LinDaiyu”。

《红楼梦》之所以在问世两百年以来一直没有被完整地译成过英文,是因为许多翻译工作者面对这部巨著望而生畏,自叹心有余而力不足。1970年,霍克斯全面启动《红楼梦》120回的翻译,为了全身心地投入翻译工作,霍克斯辞去牛津大学中文系主任的教职,这在国际汉学界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因为此前还没有一位汉学家,是为了翻译中国文化而辞职回家的。耗时10年,霍克斯翻译了前80回,分别在1973、1977、1980年由企鹅出版社出版了英文版《红楼梦》三个分册;后40回,是在霍克斯的指导下,由汉学家闵福德完成。由此,西方世界第一部全本120回的《红楼梦》诞生了。

“读者得到我获得的乐趣的百分之一,也就不虚此生”

《红楼梦》在英文翻译之后,应该是符合英语读者阅读习惯的文学作品,而不是汉学资料和红学学术读物。霍克斯译本最大的特点是实现了译本的英语母语文学的特质,较好地实现了中西文化的翻译对接,译本的生动性和创造性极其突出。比如他翻译中国的七律诗,有一首林黛玉写的《咏海棠》,全诗之中没有“泪”字,但是通篇都是泪意;而且花即黛玉,黛玉即花,人花相望、相守、相诉,这是一幅海棠泣泪的诗意画面。在霍克斯翻译的林黛玉的“咏海棠花”中,中文七律变成了英文的“一句”诗,这成为率性无羁的翻译先例。译作不仅在音律方面不亚于原作,诗歌的形式也让人惊叹。他以virgins'tears,画龙点睛般传递了诗的诗境,既咏物,又寄怀,花人合一。

当然,霍克斯的翻译也有不足,最大的不足就在于不尊重中国的民间信仰,将《红楼梦》中的儒释道三家,都转译为了基督教。当然,他是为了让西方读者更好地接受,但是,这种做法并不足取。后来,霍克斯也对这个错误道过歉。

作为一代文化伟人,我认为霍克斯有这么几个特色:第一,他是世界闻名的汉学大师,对中国文化有着极其深刻的造诣。20世纪50年代初,霍克斯在北京大学上研究生,接受了最系统的中文语言教育。第二,他还是红学大师,他在红学研究领域,颇为深入,比如,他对秦可卿就很有研究。第三,他的母语是英语,这一点对于英译《红楼梦》非常重要。一个中国的英语专业的教授博导是很难翻译好《红楼梦》的,因为,英语不是他们的母语。

正因为此,霍克斯的英文版《红楼梦》才会成为世界公认的翻译巨著。也正因为他的卓越翻译,《红楼梦》的完整面貌才被西方世界所认识。正如他在《红楼梦》的译序中声明,“我恪守的一条原则是把一切都译出来,甚至包括双关语在内。原书虽是一部‘未完成的小说’,但却是由一位伟大作家用血泪写成,并反复修改的。……我不能自认为处处都处理得很成功,可如果我能够使读者得到我读这本中国小说时获得的乐趣的百分之一,也就不虚此生了。”

我们需要这样的汉学家

霍克斯翻译完《红楼梦》全本,并没有让自己变成千万富豪,整整10年间,他专心和宁静地做着翻译,这份做学术的苦心和苦情,让人极其感动。我的拙作《莎士比亚眼里的林黛玉》所依据的曹著英译本,就是霍氏译本,通读霍氏译作数十次,次次温故知新,正是霍氏的译作激发了我对“《红楼梦》海外传播”的研究兴趣,也成就了我的《莎士比亚眼里的林黛玉》。

霍克斯病逝,一段《红楼梦》海外传播史也就落幕了。我哀悼霍克斯先生,痛惜一代汉学巨星的陨落。如今,还有谁能真正地扛起《红楼梦》英文修订版的重任?《红楼梦》在西方世界的传播,依然是中国文化走出去最核心的人文难题之一。中国文化的海外传播,需要中外学者的共同努力,在今后一个漫长的岁月里,拿出霍克斯式的学术苦心,为《红楼梦》英文修订版做出实实在在的工作,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