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北京的另一种历史
摘要:

《北京的红尘旧梦》刘东黎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1月版/33.00元
○孟繁华(书评人)
《北京的红尘旧梦》叙述的是另一种历史,是这座城市的另一种文化记忆。这种文化记忆甚至比它的英雄传奇、地标性建筑或名胜更重要。
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就是生活在不同的心情中,不同的心情除了现实处境之外,对文化人来说,重要的莫过于城市的历史了,历史为我们提供了受用不尽的秘密和想象。北京作为皇城或首都,它的优越、浩大和万千气象,在不同的“宏大叙事”中世人皆知。于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元大都后,北京的历史就是中国的历史:金戈铁马血雨腥风,帝王将相挥斥方酋,在这样的历史叙述中,北京的历史就是一部威武雄壮的英雄历史。但是,历史的演进并不仅仅是“大历史”构成的。市井生活、黎民百姓、趣事逸闻、英雄泪儿女情等,也是历史的一部分,而且有了这部分历史,一座城市才更有血肉,更亲近可爱,才会与我们建立可以感知的情感联系。
刘东黎的《北京的红尘旧梦》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新文学史料”书系之一种。将书命名为“红尘旧梦”,也大抵明白了作者写作的初衷或心情。有趣的是,“红尘旧梦”叙述的内容或对象,大多选择了文化名人或风云女性。这些人的身份、名望与地位,使“红尘旧梦”的意味更加深长和悠远,恰如北京钟楼的钟声,在历史中绵延回响余音不绝。书中记述的人与事,有的在现代传媒的流播中已耳熟能详,如从曹雪芹、李渔、庄士敦到辜鸿鸣、王国维、章太炎,从鲁迅、周作人、张恨水、林语堂,到胡适、徐志摩、林徽因,从赛金花到小凤仙,从八旗子弟到京剧旗袍。这些人与事不仅与北京的历史文化结下不解之缘,而且他们的情感传奇也为北京凭添了万种风情。但刘东黎的叙述,不止在于“声声如天籁,百转千回,淘尽离人泪”,专事他们或未了或令人唏嘘赞叹的千般情缘,满足看客的“窥秘”心理,重要的是,作者在这些老声旧曲里所翻拍的别样新意和婉转心绪。与当下红尘滚滚的欲望叙事立判高下的,是这些“红尘旧梦”的文化意味和人性内容。这里虽然也不免“才子佳人”的古旧原型,但同时更有现代欧风美雨的本土影像。无论轰轰烈烈大开大阖还是浪里行船苦海无边,都有担当、情义或久违乃至消失的感动和浪漫;还有的是一些因历史久远鲜为人知的人物角色,如千年前大辽国的萧燕燕与普贤女以及后来的纳兰性德、顾太清、德令公主、袁克文、沈佩贞等。这些尘封的历史人物一旦在“红尘旧梦”中被叙述出来,不仅使我们叹为观止拍案惊奇,而且对北京历史的丰富性有了新的认识。就如作者所说的那样,北京“其殊胜之处,尤在人事而非风物。当然使我们挥之不去的,不是那些功利场中的匆匆过客,而是那曾经风华绝代的历史亡灵。是他们构成了北京的旧梦、光影和流年。”
《北京的红尘旧梦》叙述的是另一种历史,是这座城市的另一种文化记忆。这种文化记忆甚至比它的英雄传奇、地标性建筑或名胜更重要,这就犹如我们想起彼德堡就会想到普希金、莱蒙托夫、高尔基等;想到巴黎,就会想到19世纪的巴尔扎克、普鲁斯特、波德莱尔、兰波、乔治·桑、肖邦等,20世纪的毕加索、本雅明、萨特、波夫娃、加缪、罗兰·巴特、福科等;想到维也纳,就会想到海顿、贝多芬、莫扎特等。这些文化记忆是一个城市的灵魂。他们不再生活在现实中,但他们又如幽灵一样游荡在城市的天空,他们的气息弥漫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这就是文化的力量,他们流芳百世的存在就这样超越了时空。
还特别值得提及的是作者刘东黎讲究和雅致温婉的文字。现在的著作大多争时间抢速度,但不一定管质量。粗糙的文字触目惊心比比皆是。而《北京的红尘旧梦》读来真是赏心悦目:它雅致但不造作,讲究但不雕琢,流连中有隐约感伤,顾盼中有高山仰止。这真是一件幸事:北京的风华绝代即便在这样的时代,仍有知音在默默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