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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草根图书”和其背后的出版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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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报道时间:2007/6/1 作者:刘观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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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份,一本名为《我的上世纪:一个北京平民的私人生活绘本》悄然登上各大人文图书排行榜,成为小众读者中“口碑相传”的畅销图书,也成为各大论坛上被反复转载的热门话题:慢生活、我时代、草根人生等新词汇,因为这本书而被放大,并在小众间流行和蔓延……

策划思路:对绘本图书的“溯本求源”

这本书被其策划编辑庄庸称之为“一幅私人手绘的北京20世纪清明上河图卷”:一个在典型的北京四合院大家庭里长大的普通老者,通过五百余篇短文(以一种平和自然阅历人生的语调来讲述)和亲手绘制的六百余幅图画(凭借一个建筑设计师的画功描摹而成),生动有趣地描述了自己的童年、家庭、求学和婚恋等故事,同时触及上一个世纪北京的百样风俗、人物、自然景观及人文建筑等方面的变迁,向读者展现出一个北京大家族三代人“流年留影的世纪中国烟云”。

一切缘起,在于一个偶然的机会。

当得知一位身为建筑设计师的老者,用图画绘制了反映自己人生的几百幅图画,并且为图画配写了短文之后,身为中国青年出版社编辑的庄庸,立刻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觉得有可能形成和近年来流行的手绘本风格迥异而又一脉相承的“生活化”绘本。

“早在多年前,我就曾经开始关注一种年轻人‘飘一代’的生活潮流,初闯社会,自己租房,虽然时常无助而又激情荡漾。我认为这反映着一种正在孕育形成的需求,所以必然需要能够满足这种需求的类型读物。”庄庸没有直接谈他那本策划了两年才完成的书,而是把策划缘起拉回了多年前的思路原点:“但是,我始终没有想好对接这种需求的读物形态。这样的书应该怎么做?纪实性?研究类?口述式?还是小说类?……好像都不足以恰到好处地勾兑这种需求潮流。直到我看到弯弯的‘可不可以不上班’系列和高木直子‘一个人住东京’系列,我才似乎恍然大悟:原来这种类型的读物应该这样做!用绘本、白描的方式,淡定的态度描述自己的喜怒哀乐、滋味生活。我想,这是不是预示着这种‘生活化’的绘本潮流,会有可能细分成一种满足‘心灵成长渴求’的出版类型?”2006年5月,我提出了一个当时看来就不太成熟现在仍然没有发展成形的概念:原味生活·诗意小品书。书不太厚重,比较轻松、快乐,容易进入,也容易出来,采用讲故事(个人生活故事)、视觉娱乐(图文)、情绪渲染等方式,来营造图书形态和阅读氛围。‘小人物、小生活’千丝万缕地反映着这个时代‘大人生、大生活’现象:房奴、独身、工作疲劳、社会焦虑症……等一切社会的焦点问题,都可以在这种‘小品书’形态得到滴水藏海式的反映。”

“你刚才说的是青春绘本的概念,但是,现在你做的一位北京老者的生活绘本,和青春绘本有什么样的关联呢?”记者颇为不解地问。

“一个是快节拍的‘抗压式’,一个是慢生活的‘减压式’。弯弯的‘可不可以不上班’系列是在快节拍的时代里,发掘出一些很有趣味的碎片,从而自然而然地抗压。而《我的上世纪》却是另外一种路数:一位老者亲手绘制的六百余幅图画,把印在他脑海中的影像原汁原味地描摩了出来,就像‘慢电影’一样,让人向上回溯那遥远却又可以触手可及的人生历史,在快节拍里让自己的生活‘慢’下来。两种不同类型的绘本,其实都是‘读图时代的趣味出版’——你要做的是有趣有味的绘本,你要记录的是很有味道的生活,你要留住的是那幸福时光,你待发现的是被你忽略、视而不见的细节之美,你要发掘的是自己那真实而隐秘的心灵渴求。”

细节操作:碎片式阅读的新表现

在庄庸拿到《我的上世纪》初稿时,就是一幅图、一段文,如何把这些图文串联起来呢?庄庸认为,这种有悖于传统出版格式的“支离破碎”形态,有可能与互联网时代阅读趋势的图书形态相吻合。

“相对于比较完整的文本叙述,这种‘图+文’的碎片形态,我感觉似乎与网络时代的阅读习惯和形态有着某种暗合之处。互联网的流行法则是‘即见即得’。即见即得讲究的是‘逐点式’(如在关键词或标题中追逐流行热点),‘碎片化’(不追求一种完整的阅读感觉,而更容易被自己感兴趣或勾起欲望的某一个碎片内容所吸引),‘个性化’(既成的产品毕竟是一种‘工业化’的制造,我们在阅读中更容易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肢解词语,并接受其中的意义)……互联网这种‘微内容’的崛起,已经或正在改变我们的阅读习惯,我认为也将潜在地改变传统图书的阅读习惯。”

基于这些非常前卫的想法,庄庸在《我的上世纪》的编辑、装帧上,试图探索一种吻合互联网时代阅读趋势的图书新形态:《我的上世纪》“图+文”的碎片形态,很适合互联网“微内容”的阅读变化。于是,他找到“碎片”的内在逻辑,将某些碎片集束于某种“主题”之下,如玩伴、亲爱、伤逝……然后,再按照一生的轨迹将这些主题和碎片串联起来。于是,读者看到的《我的上世纪》仍然是“完整”的,因为有相对集中的主题;但是,图书内容的主体仍然是“非完整的文本”,是碎成无数片的“微文本”。为了表现这种“微文本”的形态,庄庸甚至在第一稿设计时,曾经设想像网页那样将每一个微内容的“标题”都放在目录里,标上页码,让人可以直接点击。但那样太占印张了,成本优先,所以放弃了。

“相对于比较完整的文本叙述,这种‘图+文’的碎片形态,似乎给人一种读图时代‘慢电影’的感觉,一面又一面地舒展着那些逝去的流年碎影、人事物件,上世纪已经消逝或正在消逝的祭祀、父道、年华、商贩的人生百态……真的就像一个年已半百的老人在娓娓讲着我这一辈子和我的上世纪。”庄庸很得意地对记者描述道。

《我的上世纪》在编辑操作中,特别注意提炼有张力的“碎片”以及碎片背后那一气呵成的东西。一是“文字”的碎片,“一个标题+一个段落=一个完整的生活细节、人生片断”的体裁,只言片语,仿若从人生中采撷出无数散落的碎片,但又有一种内在的人生脉络,让人可以见出生活的逻辑来;二就是“视觉”的碎片,一幅幅手绘的漫画式小图,依然不过是从个人记忆中撷取的碎片而已,但是,一叶知秋,一个碎片就隐约记忆着那个历史的天空,所以人生百态、风俗人情、流年留影以及百年中国的世纪故事,在碎片中慢慢舒展着它的历史画卷。

市场分析:能否“引爆”下一个阅读趋势

对于这本书,庄庸是作为探索未来阅读趋势的一次试验。他认为:《我的上世纪》是读图时代的文本形态,但并不是简单重复亦非直线继承的出版,而是反璞归真的“手绘影像本”。“为什么说是‘反璞归真’呢?这种‘反璞归真’的手绘本的灵魂是什么呢?那就是‘趣味’,有趣有味道,缘于自己身和心的那种情趣和味道。”庄庸对记者娓娓道来。

“我认为:‘读图时代’衍生的图文读物,近年历经了三个阶段的发展:文配图,图+文,为图而图,已经越来越走向形式感,就像时尚杂志一样,越来越‘面孔化’了,图和文就像分裂的身体在各走各的路,但是那颗心呢,没了,不知扔在哪里了。所以,我们真的需要‘回归’,回到那比较质朴、相对纯粹的状态里。我们操作《我的上世纪》这种手绘本,就是为了重新寻找反璞归真的路径,不是为了图而图,也非为了文而文,图和文都融在那一个人的记忆里:用绘本写个人生活,把时光留住,让那颗心就浸泡在里面。这就是‘趣味’了。”

“另外,《我的上世纪》还尝试着开拓一个‘超然’的纯粹个人化的叙述角度:在书中,作者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平:我就是一个平民,一个很普通的老者,一个平凡的北京市民,经历过一些事,看过一些历史风云,也体味过一些人情冷暖……仅此而已。他没有去‘诠释’,所以你看不到不断加注脚的私人体验;他也没有去‘意义化’,所以你看不到逻辑化的大历史。因为他不需要给自己一个交待,也不需要解释给别人听。他只是在拿起自己的老花眼镜,重新看一遍自己人生百年的那些碎片,仅此而已。”

“《我的上世纪》是我们观察、分析与预测未来阅读趋势的结果。寻找适合的图书文本,通过一本书或一个系列的书(比如说《我的上世纪》及‘我的私人绘本系列’)去寻找与未来市场需求的接触面……接触点找对了,那个需求暗流就找到了决口而出的裂缝,从而引爆成一个流行的社会潮流,畅销书就是这么炼成的;而接触点偏了,哪怕只是一毫厘,你的书就像钉在距离冰层最薄处0.05公分处的某个厚处,你能听见那股需求暗流正在冰层下喧嚣和躁动,但是你就是没法通过这本书或这个系列的图书为引子,让它喷薄而出,倘若有别的什么东西不经意地引爆了它,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呼啸而去,擦肩而过,从此引为憾事。”

“虽然做出版经常会发生‘刻意有为不如机缘巧合的无意无为’,但是,我们仍然会去分析阅读趋势的走向,设法寻找和探索适合它的阅读文本,虽然我们的确不知道幸运何时会降临到我们身上。”庄庸以如是感慨结束本次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