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商报记者 马莹
从外表来看,1970年代末出生的海生与其他的上班族无异,然而工作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即某文学网站的驻站写手。这个身份每年带给他10多万元的收入,目前,他在网络上的作品已被出版社正式出版,再版事宜正在洽谈之中。谈到10万元的“兼职费”,他漫不经心地说,与其他写手的收入相比,我只能算是中上水平。
随着资本在出版业的不断渗透,拿着高稿酬的“海生们”并不鲜见。在出版业的各个链条上,从上游的作者、内容生产、到下游的传播、销售甚至咨询、培训等环节,处处可见资本游走的影子。早在10年前就有经济学家提出,资本影响市场、影响一个产业的继续和生态。10年后,可以清晰地看到,资本这只无形之手正在无声无息中不断改写着传统出版业的生态。
作者群体向资本倒戈
采访湖南文艺出版社编审邓映如时,他正碰上一件郁闷的事:“刚刚被别人搅黄了一本书,我都不晓得怎么办了。”传统出版业在作者资源积累方面面临着“内忧外患”,一方面民营书商使出哄抬起印数和版税的杀手锏抢夺优质作者,另一方面不少业外资本纷纷涌入出版业欲分得一杯羹。“除了某些讲求与出版社间的情感与私交的作者,大多数作家都会在这一招面前被‘收服’,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只是让我等徒生无奈。”邓映如很怀念10年前去宁夏找作家张贤亮组书稿时的光景:“我用了两天的时间仔细看完他的稿子并用半天时间与其一同修改,就在我要拿走书稿时,个体书商已赶至他的办公室,当场就把5万元钱订金摆在了桌上,贤亮却不为所动,说除非邓映如自己放弃,否则不会答应,并笑称我是‘空手套白狼’。”
市场经济下,以资本为筹码“贿赂”作者的现象屡见不鲜,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何成梁举例,某知名盗墓小说作者手中有一部新作,在未给出版社看样张的情况下,报价80万,且表示已有其他出版社给出了更高的价格。博集天卷第三编辑部负责人一草也称:各类资本进入出版业后,先以强大的资金优势打破行业规则,然后重新制定游戏规则,让大家跟着他走。最明显的就是高稿酬笼络作者,从以前的一些顶尖的作家,现在已经蔓延到二三流,跑马圈地了。
天价稿酬如今已不是新闻,而是升级为不断盘点哪些作家是100万稿酬之列,哪些作家挤进200万的队伍,更有媒体专门推出中国作家富豪榜,上千万稿酬的作家不乏其中。近年来,有相当数量的作家运用自己的读者号召力和社会影响参与到资本运作中,如以影视起家的“文化商人”海岩,又如陈村、余秋雨等。在新晋畅销书作家中,继郭敬明、郭妮、蔡骏、张悦然等80后作家扎堆办杂志后,韩寒亦正式宣称进入“主编”行列;女作家饶雪漫对资本运作的吸纳手段亦堪称另辟蹊径,他们的背后自然缺少不了资本之手的助推。
不少人慨叹,现在是一个作者群体向资本倒戈的时代。资本正在与出版业携手同行,这已经是无法逆转的现实。中华书局大众图书分社社长宋志军认为,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版社更要保持理性,“传统出版业的立身之本是诚信和品牌,不能拿自己的短处与别人的长处硬拼,出版社所要做的是保证所出版的每一本书的高品质,以诚信赢得作者的信任以及读者的认可。”针对国内不少作者与出版社多为“一锤子买卖”,而欧美等国出版商却与作者保持长期签约合作的对比反差,安徽出版集团出版业务部韩飞指出,国内出版业者没有建立签约作家制度,谁也无法“垄断”一个作家的全部作品资源,因此,探讨出版社与作者的长期合作机制也是当务之急。
资本构筑多元平台
毋庸置疑,现在已不再是“本本分分”出书就可以赢取天下的时代了。资本介入后的出版业,不仅要跟着市场走,还要靠营造市场、引导市场、打造多元的经营平台。
盛大文学不久前宣布,将出资千万元购买优秀网络文学作品的版权,并投入8000万元搭建推广版权衍生品的立体营销平台。盛大文学CEO侯小强表示,将邀请作家经纪人对盛大文学的签约作家进行包装和运营,探索将小说的电子版权、无线发布权、传统文学版权及动漫影视改编权等统一包装、运营。由此让人联想到,转为文学经纪人的角色后,盛大文学已经“盛气凌人”地“侵入”出版上游,将新型作者的培养列入工业化模式,已经具备批量化、规模化、市场化的特征。
目前,各大文学网站均集聚了不少专职写手,从网上流行到“网下”的畅销书更是不胜枚举,不少出版社的编辑已将上网“蹲点”作为挖掘作者绝佳途径。据了解,目前,盛大文学年收入过百万的作者有10位,收入10万以上的作者有100位左右,拿到过万元稿费的作者超过1400位。前文提到的海生即是通过资本构筑的新媒体平台得到了第一桶金。
自由撰稿人杜雅萍也兼职出版社的社外编辑,她认为,资本进入出版业后,市场化是必然趋势,由此也带来了游戏规则的变化,“成本—利润”生态模式将改变既有半垄断半市场化的生态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业外资本凭借载体或资金与传统出版业的博弈,反而会促进出版社花更多心血去开发、包装、宣传产品,为作者提供更优质的服务。
除了依托网络介质批量“生产”作者,与资本直接间接联姻也加速催生阅读文化的多种形式和平台,比如亲近母语儿童阅读研究中心致力于儿童阅读的课题管理、产品研发、活动策划、专业培训;上海天翼图书有限公司为企业中高层经理人打造一站式个性化的图书服务;北京派力营销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在为企业提供咨询服务的同时已出版了200多种市场营销系列图书,合计发行量达600多万册;创办于2000年的红泥巴读书俱乐部已发展成为颇具影响力的童书推广和销售中心;教导儿童诵读经典的儿童经典诵读工程目前已吸引来自50多个城市的100多万儿童参与其中……这些直接或间接嫁接业外资本的机构或多或少都具备了图书策划与发行的功能,又附加了培训、咨询、营销、阅读推广等衍生服务,为传统出版的发展方向提供了可能的参考和路径。
出版生态因资本而变异?
资本加剧出版业的嬗变,引导出版业走向更加开放与多元的业态,这一点在内容生产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杜雅萍发现近几年内容生产的模块化倾向,如文学网站多以玄幻、穿越或者言情类小说吸引眼球,市面上畅销的作品也以“系列”居多,像“鬼吹灯”、“盗墓笔记”、“明朝那些事儿”,已发行了20多辑的杂志类图书《最小说》在今年年初同步上市了下半月刊《最映刻》。她感慨,这些模块化的类型作品背后大多数都有一个专门的机构或者团队在运作。不可忽视的是,影响出版生态健康的不良现象,如伪书、跟风书、盗版书等复制品和仿制品也大多根源于资本的趋利性。
出版业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一方面传统出版格局正在被打破,出版业不能麻木不仁,没有危机感;另一方面,生态变化中的书业格局仍然有传统出版的重要位置。资本将对出版业产生多大的作用力?会否形成反作用力?何成梁称,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会感觉有点“可怕”,一些民营机构与国有出版合作后,若获得了上市融资的机会,未来将如何作为是个未知数。同时,资本在促使作者的批量化和规模化生产的背后,是否会影响内容创作也是个未知数。
好在资本对出版业铺天盖地的渗透隐约敲响了警钟。鹭江出版社编辑贝为任认为,一些出版机构应该反省,在缺乏培育原创作者,更缺乏稳定的商业模式的状态下,为了追求规模盲目出书并非明智之举。邓映如告诉记者,我们正视目前这种发展态势,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如以情感联系为纽带,以优质周到的服务和更成功的营销策划与发行实绩来吸引作家。
资本市场有一个小羊喝水的故事,小羊好比出版业者,水好比整个市场,资本驱动着更多的羊来到水边。这时,是应该担忧别家的羊抢夺了水源,还是要看这些羊生产出的羊毛甚至羊绒有多少附加值呢?对出版业来说,“资本”已经不再是远远地加以诱惑的恶魔,而是变身为各个出版经纪人、文学网站、网上书店、民营文化机构的实体,成为与出版人、作家携手通行的伙伴,它将给出版生态带来哪些变化?是争夺了水源还是留下了羊绒?本报将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