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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登堡拾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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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报道时间:2005/8/26 作者:孔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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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参加法兰克福书展时住在法兰克福西边的一个小镇。清晨起来寻思着是去书展逛逛还是去其他地方逛逛,站在公共汽车站上候车的时候,和一位老人攀谈了起来。“谷登堡是我们美因兹的,知道谷登堡吗?你可以去博物馆看看。”他大概知道这个时节云集到这一带的外国人,大多是前来参加法兰克福书展之辈,既是书界中人,不会对谷登堡表现出一无所知或了无兴趣吧。

但是真正到谷登堡博物馆参观却是在去年,而且算得上记忆中可资翻捡、印象深刻的一件趣事。趣味之一在于,在这样一个全世界出版人和印刷人都会心向往之的博物馆,馆内国际性的标识除了全球人士通识的阿拉伯数字,以及两个半英文字“Don't Touch”(不要触摸)之外,其他的就是德文了。对于既不懂德文,又不甚知晓出版史或媒介史的访问者来说,这个博物馆愿意提供的信息就像馆内闪烁出的昏暗灯光,让人迷顿其间,然后欲夺门而出。幸运的是,我快速找到了探密的线索。于是这成了我流连其间的趣味之二。

在谷登堡的老家莱茵河畔,盛产葡萄,榨葡萄酒的机器十分常见。大概是这些机器激发了他的灵感,谷登堡在从事制造镶嵌宝石框架的镜子这门生意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开始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即研制使用活动金属字模的印刷机器,并于1454年推出了他的第一批印刷品。其实,这个年份尚存争议,但它至少为在这家博物馆中突然变成白丁的来访者们识别书籍藏品中的手抄本与印刷本提供了基本断代。此外,在昏暗的灯光中捕捉到的另一个线索,更使我对这二者之间的识别增加了信心,这就是职业抄写员们在抄写时事先打下的格子,以防止书写漂亮的哥特体拉丁文东倒西歪,倒了阅读人的胃口。有了这两条线索,我在藏品中的迂回变得饶有兴致起来。博物馆中有相当数量的手抄本藏品,因为在谷登堡之前的一个世纪是手抄本盛行的时代。抄写员主要由受到过高等教育,谙熟拉丁文的教士或大学生担任,《圣经》是主要的抄写对象,也包括一些市俗的典籍。这些手抄本的页面上饰有着色亮丽的人物、花鸟鱼虫等彩绘图案,章节的字首字母也十分突出和讲究,单独凝视每一个字都是一帖精美的工笔画。

当一本手抄本和早期的印刷本左右陈列时,除了手抄本上淡淡的格子发出的暗示之外,普通的参观者确实难以端详其间的差别。其实也难怪,这与早期印刷作品对于手抄本形式和工艺上的继承不无关系。我很幸运地在地下室中看到了最珍贵的印刷品——谷登堡的《42行圣经》。这是谷登堡出品的第一批印刷物,每页分为两栏,每栏42行,版面非常柔和,协调。就页面的版式与手抄本比较而言,二者的基本元素是一致的,比如页面的装饰性彩绘图案及彩绘的章节字首字母等。后来从博物馆礼品店的一位女士那里了解到,谷登堡的这批处女作最初生产出来的180册中,黑色的文字部分是印刷机的成果,彩绘的部分却是由许多家作坊中的多位插图者手工绘制出来的,句子起始字母上的红色记号也是让人手工加上去的。这也就是说这批产品是印刷机器和人工联昧出品的。但是到了十五世纪下半叶,图案复杂的彩色图文印刷品已经出现了,博物馆中有一本1483年印制的《圣经》,嵌在版心中央的彩色木版画着墨饱满,色彩艳丽,富有层次感,让人难以觉察竟有五百多年的时空差距横亘于书与人之间。

走出博物馆,对面是美因兹老城镇中心宏伟的天主教堂。谷登堡生前无法预见到他发明出的印刷机和活动金属字模在半个世纪之后推动马丁·路德普及德文版圣经,使得挑战天主教权威的新教革命具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这两栋建筑的对峙似乎是一个见证,也不失为趣味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