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古希腊,所以柏拉图
摘要:


本杰明·乔伊特(BenjaminJowett,1817~1893)
牛津大学教授,19世纪英国杰出的古典学学者,以翻译和研究古希腊哲学著作知名。乔伊特所译柏拉图著作英译本首次出版于1871年,收录柏拉图绝大部分作品,迄今为止是由同一人所译的篇幅最多、最完整的英译本。乔伊特典雅、晓畅的文字风格历来为人称道,他避免生僻字和学院化,以其特有的韵律驾驭浅显的文字,为柏拉图在现代赢得了大量的读者;这些读者可能不懂古希腊语,甚至母语并非英语,但都可借助这一译本相对完整地了解柏拉图的著作和哲学。
李欣(书评人)
青菜豆腐,还有西红柿,吃得久了,偶尔就会向往仙家的胡麻饭,就是刘晨阮肇在天台山吃过的那一种。胡麻饭,其实就是蒸熟的芝麻拌饭,原本寻常。只是沾染了汉晋风日,三分尘意里就带出七分仙气。不过,真正好的东西就该如此吧,应该亦凡亦仙。其实,西洋人也可以有这样的念想。比如,想想古希腊,读读柏拉图。那是他们的天上人间,而柏拉图的对话集,也是那样的亦凡亦仙。
选择古希腊,还需要理由吗?英国诗人雪莱不就曾经说过,他和所有的英国人都是希腊人。不过,谈到古希腊,有两件大事不得不行。其一,必须要把古罗马与之区别开来。其二,一定要将柏拉图与之连在一起。而这两件事,从某种意义上说,也许就是一回事。因为古希腊与柏拉图的精神旨趣,原本波澜莫二,两者追求的都是一种高贵的心态,绝决于实用。
虽然我们一向视古希腊罗马为一家眷属,但它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国。如果说古罗马是人间,古希腊就是人间天上。当然,这种区别,我指的不是生活质量,不是GDP,而是精神趋向。希腊人尚玄远,罗马人重实用。这一点,也许在科学家身上可以看得更清。科学离实用愈近,希腊人对待科学的心态就愈显得与之远。欧几里德,几何学之父,最不屑事功。欧几里德喜好几何证明,只是喜好几何证明本身,是一种纯粹的理论兴趣。希腊人不会想到椭圆形、抛物线有什么实际的用处,那是17世纪开普勒、伽利略的工作。前者发现行星运行的轨迹是椭圆形,后者发现抛射的物体沿抛物线运动。也许正因为如此,罗马人不能欣赏欧几里德,他们的头脑太过实际。于是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迟至公元12世纪才有拉丁语译本,就连阿拉伯文译本也早它300年。也许在古罗马人那里,易欧几里德为开普勒、伽利略,其境遇就会大不同。因为后两人的发现对军事与航海有直接的好处,那才是罗马人倾心的。我总有一种感觉,罗马人像现代人,或者说,现代人像罗马人,两者都拥有许多事物,确切地说,是拥有许多事物带来的好处,却单单没了事物本身。所以,我以为雪莱的宣言说的只是应然,不是实然,因为我们不配当。现代人没有那种高贵的心态,也无法像希腊人那样即人间即天上。
因为古希腊,所以柏拉图。后者的出现就像两者的一致一样,不是一种偶然,而是必然。还记得拉斐尔的那幅画吗——《雅典学园》。有两人站立在画面中心:柏拉图与他的弟子亚里士多德。师徒二人各自的手势意味深长。柏拉图食指向上,指向天空,亚里士多德恰恰相反,指向地面。据说,这象征两人学说取向的不同。而这一点,也是为什么我更强调柏拉图而不是亚里士多德的原因,虽然后者也不失为希腊哲学大家。
然而,古希腊重要,柏拉图重要,如何桃源问渡,却是个问题。毕竟,古希腊文献用的是古希腊语。这种古语文,那感觉也许颇似我们上古三代的周诰殷盘,西方的古典学者也为之佶屈聱牙,我们,就更必须倚借译文与注解了。从前英语世界要了解古希腊的柏拉图,一度就靠B.Jowett在1871年出版的多卷译本。Jowett是19世纪的牛津人,古典学者。严群曾把他的名字译为“周厄提”,这个译名我最喜欢,为的它有大气魄。仿佛光阴乍裂,佛祖现法身,一把提举周天世界,却然后轻轻置于掌中。大气魄偏偏就是最后一刻,纵而能敛。这样的译法才配柏拉图。柏拉图就有这样的大力。他的思想体系中,任它理念三千,收摄万有,最高理念只是一个:善的理念。理念之巅只是个平正,凡夫俗子都认得清。现在Jowett通译乔伊特,不像“周厄提”用拗律,少了一点奇崛气。
不过说到Jowett的译文本身,却以朴素流利见长,它甚至被人奉为文学经典。Jowett的英译最通行,也许恰恰因了这一点——虽然那不是最早的,甚或也不是最优秀的。后来,美国的EdithHamilton和HuntingtonCairns将Jowett以降各家译文,择优汇编为一卷本的《柏拉图对话全集》。其中Jowett一人入选七篇,论数量无疑最多,不过就分量而言,则未必然。因为大部分思辩意味重的对话都换了译者,如《斐多》、《智者》、《巴门尼德》、《会饮》、《斐德若》、《国家》、《法》等等。彼Jowett氏,实长于辞章而短于义理,所以Hamilton本的取去存留,不可谓无见。等到JohnM.Cooper主编《柏拉图全集》,我们就再也无法于其中觅得Jowett的雪泥鸿爪了。但是,在柏拉图的研究史上,Jowett,依然是可以超过、却不能绕过的那一个。柏拉图是人类文明史上的双面人:哲学家兼文学家。Jowett的译文虽然不能尽得哲学家柏拉图法乳,毕竟足以为文学家柏拉图传灯。完美的译本,大概不会有吧。西晋的羊祜就感慨过:“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羊叔子因为悲观,所以达观,难怪他从容。有的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物,只要能够想想,就是好的。纵然时光不可复制,灵魂却能重温,比如古希腊,比如柏拉图,比如Jowett,人心比时间活得久。
《柏拉图著作集》(英文本,六卷)[古希腊]柏拉图著[英]本杰明·乔伊特英译/评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10月版/36.00元(卷)